下一刻,坐在秦苍身边的6歇就看见打瞌睡的小朋友缓缓砸在自己身上,还大叫一声。温度高,小娃娃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白净净的脸上红扑扑,掐得出水,像上好的荔枝。
秦苍抬头,从6歇身上移开,对刚才逼真的梦心有余悸,可下一秒更加大惊失色:“啊?”
天已大亮。
自己和6歇周围满是人,本来是个挺开阔的洞口现在竟然有些挤不下!秦苍第一反应当然是惊惧的,谁睡醒的时候现有一群人围观能感觉身心舒坦啊?
小娃娃迅往6歇身上凑,却现对方一脸轻松看着自己。6歇身边还有一个暗紫劲装的少年,少年看上去比6歇小上几岁,眉目疏朗,也是个俊俏的。只是他始终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细致地为6歇处理手臂上的剑伤。再看围在四周这些人,都是统一佩剑的黑色劲装成年男子。举止间沉稳有力,一看就是一身好功夫;训练也有素,行进间有条不紊,虽说现在人数众多做起事来却也不显得多局促。
不过他们都在做什么啊?
秦苍直起身子揉揉眼睛,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立着一个长矮桌,左侧放着檀木茶盘,对面一个“武士”正在娴熟的煮茶,茶具在他手中翻飞;右侧已摆好了点心水果,还有一些“武士”正不断将盛有其他点心的玉制器皿逐一摆上来;桌末端摆着一盘上好的熏香。远处洞外正有一群人正在商议、执行什么,都是兵家做派。再看向自己,秦苍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锦被。
秦苍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诧不已,转头看向6歇:“哥哥,咱们以后要在这过日子了?”
6歇看小孩子坐直了身子不再靠在自己身上,才缓缓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臂。听了这话不仅不恼,脸上竟还隐约有些荣耀。也不答,整理衣摆站了起来。此时秦苍才现6歇竟然换了一件衣服!因为还是银灰质地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看出。另外,佩剑也已回到身侧。
眼前这个收拾得体的少年,容貌、气度的确让人心旷神怡。可凡是要分场合不是?如果秦苍没记错,他们前一晚还在逃命,现在眼前的一切和一脸得意的6歇,让秦苍怀疑脑子坏掉的是自己。
秦苍跟着缓缓站起来:“哥哥……这都是自己人吧?”
“谁是自己人了?你是谁!”身后传来一个稚气的男声,声音中尽是戾气。
秦苍吓了一跳,一回头,现也是个着紫黑色衣的少年,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众人。等等?秦苍再转另一侧,刚才为6歇包扎的少年现在也已经站了起来,无言,眼神清冷看向远处。在来回转头多次确认后,秦苍现两人长得一摸一样。
“6歇哥哥……他们……”秦苍边说边往6歇身边靠过去。
“大胆!竟敢拉扯我们公子!”来人说着就要拔剑。
6歇看见小女孩往自己身后躲,是很满意的:“6霆,不许吓她。”
6霆?同姓。是兄弟吗?可看着称呼和位势显然不是。躲在6歇身后的秦苍悄悄对比眼前人,这两个长得一样的显然是胞兄弟了。
叫6霆的人不再理秦苍,朝6歇一拜:“二公子,未找到山上庭院主事者,距离主庭院约一里的茅舍有36具孩童尸身,和之前我与6雷查看时无异。”一口没变声的男童口音本并无多少威严,可内容却让人心惊。
36具尸体?活生生的命就这么没了,还都是孩子。是不是……被烧死的?秦苍感觉又惊又惧。
“我们过去看看。”6歇早已没了刚才纨绔公子的劲头,面上严肃。低头转向秦苍:“你在这等我,这里的人都会保护你,吃的喝的你自己拿。”说着就要走。
“不行!”秦苍当然想回去现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听意思这两个人已经先去探查过了,6歇没有同去吗?还是自己醒来时6歇已经回来了?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主事者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和6歇离开了,可剩下那么多孩子惨死在那了。之前没有去过的主庭,现在回去能不能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秦苍一叫,三人都愣了一下。
秦苍感觉到自己的冒失,赶紧补充:“6歇哥哥,我……我有东西落在那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我一定要寻回来。我想一起去,可以吗?”这是很没有信念感的一句瞎话了,于是泪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补充说:“真的是很重要……是我娘给我的,戴在手上的。”说着举起小爪子。
6歇看着这坚定的眼神,微微皱眉,蹲下来。一手搭在秦苍肩膀上:“秦苍,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那里一定生了很多事。”
6歇是为秦苍着想。两人走之前多数孩子就已经被残忍的手段折磨得没了人样了,现在都变作了尸体,画面指不定多血腥。回忆起自己一年前经历的第一次战役,尸横遍野,血水顺着旁边草甸汩汩流去,在正午的阳光下竟流光溢彩。6歇不在前军中,并未受伤,可眼见前一天一起吃饭时还满嘴喷荤段子的老兵躺在自己不远处,半个头都没了,只剩下下巴和半个左边眼睛,脑浆和着血流了一地。自己强忍着没吐出来,可也几天没吃饭。秦苍毕竟还小,心里怕会承受不住。
6歇看着秦苍,突然想到小时候母亲蒙住自己眼睛的样子:捉迷藏时,一家人玩乐时,还有最后,爹娘走的那一天。或许都是没了爹娘的孩子,眼前的娃娃让他多生出一分心软、一分心疼。
“你要找的东西什么样?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找回来。”
秦苍压根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接受那个现场,倒不曾想自己这么蹩脚的谎话6歇却信了,不过她也能感受到对方心意已决——他盯着自己的双眼、放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都把自己压得紧紧的——肯定是去不成了,就道:“是一条红色的细线,上面穿了一个金色的、很小很小的环,有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