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来。。”,云胡将碗接过去,他用浆糊把剪裁好的旧衣碎步一层层贴在案桌上,待晾得干硬,唤满崽过来,依照着他脚的大小,剪出了鞋底子和后脚跟。
这做布鞋,不似谢见君想得那般简单,云胡拿着剪刀在一堆碎布头之间穿来穿去,他手稳当得很,甚至不用比量,约摸着裁了几截白布滚边儿,将鞋底连着后脚跟结结实实地包裹起来,拿浆糊粘好,按平在案桌上。
等着晾干的闲空,云胡又重新裁了布做鞋面,鞋面的内里,他添了一层柔软的薄绒布,让满崽穿起来更暖和,也更舒服些。
谢见君帮不上忙,便拦了做饭的活计,先前云胡在坛子里淹了些酸豇豆,他捞出些来切碎,拌在米粥里,又热了几个烙饼子,三人凑活着吃了一顿晚饭。
夜里,
云胡挑着灯纳鞋底,天愈冷了起来,他想让满崽早些能穿上软和的新鞋。满崽贴在他身侧酣睡,不时咂摸咂摸嘴,不晓得梦里吃什么好吃的呢。
谢见君没什么困意,便将书册翻找出来,研了磨,半个身子俯在案桌上抄书,他熟读上几遍,再默在纸上,既是入了脑子,又练了字。
天乌漆漆的,屋里烛火昏暗。
这一入夜,云胡的眼神就差些,棉绳捻了好几遭,也穿不进那针眼,他急得脸憋得通红,浑身冒起一层热汗。
谢见君刚默完一章书,将墨迹还未干的纸放在一旁晾干,略一歪头,瞧着云胡紧蹙着眉头,倔强地对着那细小针眼干着急。
“握紧。。”,他一把握住云胡手中濡湿的细棉线,只稍稍一抬眼,便将棉线稳稳地穿过针眼。
云胡心如擂鼓,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仿若柔软的羽毛轻扫而过,酥酥麻麻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眼帘低垂,纤长的羽睫轻轻地颤动着。
窗外野雀嘶鸣,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震耳,谢见君如梦初醒,他立时收回手,眼神中闪过一抹难得的慌乱,他自诩端方持重,从容自若,现下竟自乱了阵脚,干燥的掌心好似蓦然烧起一团火,火苗冉冉,蔓延至心底,所燃之处,一片燎原。
第2o章
晨曦初露,山林间薄雾缭绕,细小的云片卷起层层白浪。
谢见君推开屋门,瑟瑟的凉风裹挟着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他抹了把脸,长长地抻了个懒腰。
昨夜那一瞬的慌乱过后,他竟是连书都读不进去,草草晾干了纸墨,便寻了个借口歇下了。可偏偏脑袋里霎时清明,烛光下,云胡染着绯意的脸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敢翻身乱动,板板正正地躺了半宿才等来了睡意,今早醒来时,浑身酸疼,肩膀头子僵硬得很。
他站在院子里简单地活动了下筋骨,村里的屋顶飘着袅袅炊烟,早起的人家,这会儿已经开始准备早饭。
秋末寒露霜重,缸里存留的水冷得刺骨,他将灶火生起来,烧开一锅热水。不晓得云胡昨夜几时歇下的,满崽又因着天冷爱赖床,灶膛里就一直燃着小火,待他们起来后,也还有热水可以盥洗。
前些日子,云胡去村里油坊榨豆油,谢见君嘱咐他将榨干油的豆饼捎带着拿回来。他把豆饼子掰碎了,蒸炒后拌在鸡食里。小村落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兽医,家养的鸡生了病,就只能眼巴巴地干靠着,他们四方小院里,统共就养了这几只,可不能遭了瘟,满崽还期待着年底吃肉呢。
喂完了鸡,谢见君直了直腰,从小菜园摘了些青菜,寻思熬些菜粥作早饭。云胡慌里慌张地从屋里出来,见他站在院里,迈出的脚又退了回来。
“起来了?”谢见君开口打破此时的宁静,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寡淡,还带着早起的沙哑。
“嗯”云胡极其轻微地点点头,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昨日温热掌心包裹住的手隐隐烫,他窘促地拢了拢垂在肩上的碎。不知缘何,他并不害怕谢见君,许是这两个月来,谢见君待他都是极好的,不像从前,他娘让他去找村里二麻子换土豆,那二麻子借机摸他的手背,他吓得在家躲了好些天才敢出门呢。
谢见君往灶房走,瞧着云胡还傻愣愣地站在屋檐下,“我烧了热水,你盥洗时舀些出来,天寒,别再用那冷水了。”
云胡低低地应了声“好”,缩着脑袋回屋里把满崽也唤了起来,俩人穿戴好衣衫,再出来时,谢见君已经将热水舀进木盆里,端放在水缸旁边,盆沿儿搭了个手巾,方便他二人净面。
云胡不敢再磨叽,濡湿了手巾,给满崽抹了抹脸,自己又胡乱洗了洗,将水倒进菜园里,忙不迭进灶房把忙了一早上还没歇歇的谢见君换出来。
熬菜粥不算麻烦,谢见君得了闲空,进柴房看自己昨日泡在水盆里的黄豆,这豆子都是他挑拣出来色泽鲜亮,籽粒饱满的新豆子。
浸泡了一整夜的豆子喝饱了水,此时涨开了花,他捞起一把捏了捏,豆子有些软,已不似先前那般硬邦邦。
“阿兄,你的豆子泡好了吗?”,满崽刚掏了两个鸡蛋,兴奋地凑过来瞧。
“我瞧着是差不离了。”谢见君挑去浮在水面上的劣豆、草木和碎砂土,又重新换了一遭水。
“那你要开始磨豆腐了吗?”满崽咬着手指,好奇道。
谢见君点点头,等会儿吃完了早饭,他就开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