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心中便颇有微词,待见着昏迷的沈浥尘时,商阙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一把甩开了季舒的手,质问道:“不过半月的功夫,你究竟是怎么照料我家殿下的!”
季舒无从辩驳,也不欲争辩,只在他诊脉之时将沈浥尘的情况细细说了遍,商阙听罢面沉似水,半晌后收回了手冷冷道:“你若不想殿下早逝,便该让她随我回百越。”
突觉一阵天旋地转,季舒几乎要站立不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等使用异术便不需付出代价?宇目便罢了,宙目乃禁目,凡用之必损寿元,我离开百越之时,王上便有嘱托,我也早告诫过殿下,决不可擅用宙目。”
“若非为你,殿下岂会不听劝告?”商阙起身看着她,言语如剑,句句直戳在她心上,“殿下那日强用异术,势必遭来小人猜疑,一旦身份暴露,必有杀身之祸,何况你深陷乱局,麻烦不断,殿下再留在你身边,必有一日为你累死。”
季舒跌坐在地,心中痛不欲生,无措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白着脸道:“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哼!说的倒是好听,你若真为殿下着想,便该让她回百越,百越必举国之力来护她,只有留在百越,殿下才是最安全的。”商阙说着瞥了眼一旁昏睡的小白,见它那样便知已被季舒取了血,心下稍稍安定了些。
季舒垂着头,只是不说话。
等了许久不见回话,商阙便问起了他此行的一大任务:“殿下告诉我有了南柯之目的消息,你可知晓一二?”
季舒一愣,顺着如今的线索仔细一想,便猜出了多半与那妖僧有关,便是说道:“照你所说使用二目所需付出的代价,妖僧许是接触过南柯之目,只是他已身死,身上也未搜出他物,却是没了线索。”
商阙皱眉苦思许久,什么也没说,脚步匆匆便要离去。
“她何时可醒?”季舒叫住他,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
商阙脚步一顿,回身瞥了她一眼,“殿下不日便可醒来,只是涉及殿下安危,望你心中有数。”
就这样,季舒又等了一日,当夜雨势渐弱,至翌日天明时终于停了下来,这几日何洛在军营旁另辟了一处营地,用以安置教徒。
大雨一停,便是碧空如洗,天光大亮。
何洛当即去见了凌微,向他请示道:“奚夷城城墙垮塌,某欲留在此地率教徒修缮城墙,还望殿下准许。”
奚夷城到底是州府所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远盛掖城,一旦修缮完成,便可将掖城储粮转移此处,一来可远离落马郡猖獗的青衣匪,二来此地易守难攻,也便于掌控全州。
“何大人有此心,微自无不允。”凌微也想到了这点,当下便准了这事,还拨了典戎及五万大军从旁协助。
得了准许,何洛却仍是面有难色,踌躇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殿下定夺。”
“何大人但说无妨。”
“教徒虽已归顺,却仍有些人心惶惶,这几日有大量教徒请立神女庙。”
凌微眉头一蹙,明显不悦,“这岂不是要走妖僧的老路?”
“殿下此言差矣,此番能消弭战事,世子妃确实居功至伟,依某的意思,于奚夷城内立一座神女庙也未为不可,一来可震慑安抚教徒,二来也可章世子妃功绩。”
何洛接着劝说道:“世子妃深明大义,岂会是妖僧之流?何况只于奚夷城内造这一庙,又有何妨?”
“只要能安抚住教徒,遍布宁州的妖僧造像便可着手拆除,熔炼成耕具,留待来年春使用,这才是十分要紧之事。”
凌微沉吟许久,突然问道:“你以为她果真有呼风唤雨之能?”
何洛浓眉一抖,笑着劝慰道:“殿下说笑了,我等凡人怎会有如此神通?世子妃应是精通观星占卜之术,恰巧测得那日有雷雨降临,遂施以巧计破敌才是。”
凌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想来当是如此。”片刻后他又正色道:“何大人能力微心中有数,这些事情便交由你总领,毁像铸具一事可让另两位郡守配合大人。”
何洛颔应下,再次提醒道:“如无意外,青衣匪那边应已得了消息撤离,如今大雨已停,殿下当尽早起行赶回掖城,点齐人马前往旸献城才是。”
“何大人所言微也明白。”凌微愁容满面,不禁叹道,“只是如今世子这般情况,何大人也瞧见了,微实在不忍催她即刻动身。”
何洛心中亦是难过,便是折中道:“世子与世子妃伉俪情深,世子妃数日不醒,世子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不若殿下先率大军起行,世子连番征战,在此修养段时日也好。”
凌微没有即刻应下,只说再考虑一二,何洛事忙,当下便去着手将教徒引回奚夷城修缮城墙,其余二郡郡守亦率领各自的人马回了治地。
沈浥尘醒转时已是深夜,季舒熬了几日,已撑不住趴在榻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