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声震慑天地的咆哮传来时,占卜家就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落入了空的掌控之中。
他和空既在相互欺骗,但又见鬼的相互信任,因为这两人的目的出乎意料的一致,空想要璃月至少在名义上受深渊辖制,而占卜家刚好在觊觎岩神的位置,深渊魔法精研灵魂与灾异,占卜家则善于愚弄和诡诈,两者相合,无往而不利。
而这也是双方达成合作的基础,空帮助占卜家登上岩神神位,占卜家则在某种程度上支持深渊,影响璃月的政策走向。在这期间,占卜家不是没有怀疑过,空是否有其他的目的,比如祂把原本无足轻重的愚人众拉入合作,并许以神之心的重利,再比如和岩神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交易……但怀疑归怀疑,占卜家终究还是选择相信这个诡秘的盟友。
因为他别无选择,他要做的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除了深渊这样的异端,不会有人帮助自己。
但,与虎谋皮,就要明白自己会有随时被虎咬一口的风险。
占卜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没有料到,空居然想把他吃的这么干净,而且从他亮出的獠牙来看,他似乎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空带着慵懒的微笑,看着陷入沉思的占卜家:“要么,我助你融入岩神神躯,要么,”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你打败我,拿走神之心……”
“然后和冰之女皇为敌?”占卜家苦笑着摇摇头:“你们深渊的手段都是这么脏吗?”
“我能说什么呢?”空可爱地歪了歪头:“我们可是深渊啊。”
“看来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占卜家叹了口气,他像是很不情愿地单膝跪地,要向空表示效忠,空也向前几步,似乎要扶起占卜家——好一个君慈臣忠!
然而,下一刻,两个几乎精致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跪地的占卜家在空的手即将触及他的时候,突然碎成了一地残片,一排锋利的盐柱从占卜家消失的地方弹出,直取空的面门,而真正的占卜家则鬼魅般出现在空的身边,迅捷地探手抓向岩神的神之心。
愚弄加盐神的权柄,占卜家籍此抢得了半招的先机。
而空,他却好像一直在等占卜家的出手,探出的手并未收回,而是继续做出上扶的动作,随着这只手的上抬,如劲弩爆射的盐柱度锐减,终于,在它们触及空面部细腻的皮肤时缓缓停下,化作漫天盐粒消散在空中,他的另一只手——捧着神之心——并没有去躲占卜家的抓取,而是稍稍往前一探,刚好擦着占卜家的手腕错了过去,不偏不倚地点在占卜家的左胸。
黑光一闪而逝,原先还占着先机的占卜家被深渊之力直接轰飞,在空中,炸成一片白茫茫的盐粒,消失在黄金屋的中庭里。
空缓缓直起身,他微微一招手,侍立在一旁的深渊司铎心领神会,它朝空深鞠一躬,然后脚跟一磕,整个人飘然后退,进入了不知何时开启的深渊裂隙。
“看来你是打算硬抢了。”看着在中庭由一粒粒盐砂重新构筑出形态的占卜家,空冷冷地开口,一柄纯黑的窄刃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诡异难测的深渊之力涌动在他的全身。
“我想了想,”占卜家拂去袖口粘上的一点盐沫,微微哂道:“在世界的光面,你这个深渊之主也不能使用全力,和我这个虚弱的杂牌神明也差不多,拿下你……似乎也不是不行。”
“是吗?”空抬起手中的剑,随手挽出了个剑花。
“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杂牌神明,到底杂到了什么程度!”
深黯的剑光在空话音未落之时便飙射而出,暗紫色的星光深藏在寰宇般宏大的光影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和残酷。
如果洛木在这里,他一定会觉得这一剑极眼熟,他纠集诸元素之力才能勉强斩出的惊天一剑,空随手就能挥出,而且威力较之更强。
面对这一剑,占卜家冷笑一声,他没有尝试躲避,而是再度盐粒化,白色的砂化身体散而复聚,轻轻巧巧地把这一剑让了过去。
身体重新拼合的占卜家看着地面上被这一剑犁出的深深裂痕,眼皮一跳。
空也看着遍地的白色盐粒沉默了片刻。
如果我能动用愚者的全部权柄,打败他不在话下。占卜家暗自衡量。
如果这是在深渊……呵呵,空也在心中冷笑。
遍地的盐花朵朵盛放,深渊之火熊熊燃烧,占卜家化作漫天的盐之巨浪,卷起腥咸的空气卷向空,而空则拉开剑势,长剑连斩,在空中挥出了一道由纯粹剑意组成的剑幕,每一次手腕的轻颤都会有一道微茫的剑光闪烁,每一道剑光都带着弥天的邪异斩向一粒盐砂。
两者相撞,无声无息地弥散。
双方的力量层次实在过于接近,又都属于诡秘难测那个类型的,虽然看上去,双方是盐砂对剑芒的堂堂正正的决斗,但占卜家在不同的盐砂中“嫁接”了各种各样的力量,每一粒盐砂被激活都有不同的效果,它们的湮没攻击倒在其次,但如果占卜家控制力量,将他嫁接而来的驳杂效果同时爆,未尝不能伤害到这位暂时不完全的深渊之神。
而空的剑光……能够精准地斩落每一颗盐粒而不会触占卜家布下的陷阱,就足见空的剑意并不简单。
“你不是号称占卜家吗?我能挡下什么攻击,你没有算到?”空轻蔑地一笑,抽身从占卜家的盐晶狂潮中暴掠而出,拧腰一剑回斩在占卜家仓促凝聚在的盐甲之上,在神力弥漫的神铠破碎的同时,占卜家的身体突然化作了一道流光,拖着灰黑色的残影闪烁到了原身的背后,与他背对背而立,与此同时,在空斩中的那个占卜家四周,连他人在内,就像被拢入了历史的迷雾之中,变得亦真亦幻,既有他本人的真实感和厚重,又带着来自历史中的沉重与古奥高远。
“愚弄?”空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此时,新出现的那个占卜家突然难以遏制地弯下了腰,轻轻喘咳了两声。
这次愚弄历史……比我想象中对身体的伤害还要大。占卜家心中苦笑。
在空一剑斩中的一刹那,他愚弄了历史,将被斩杀的对象从自己,变为了历史投影。
看到占卜家的喘咳,空的表情顿时舒展了。
“愚弄。”他肯定地道。带着令占卜家心头一颤的,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