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柔知道,这样子的,才算得上是“美人胚子”。
她笑着冲楼下回话:“齐小奇!吵不吵啊你!”
“下来!”
她转身进了屋,自屋里的楼梯往下走,走几步现自己忘了关水龙头,急忙返身拧好,才终于噔噔噔跑下这栋三层的自建砖瓦小楼。
三楼是盥洗晒衣的天台,二楼是住家。
一楼推门就是海,房子造在海滩往后的高地上,近港口。
门外,几张大圆木板桌,蓝色塑料凳,这就算一家海鲜大排档。
有客人叫她:“阿妹!来帮忙添点茶!”
她扭头喊:“妈!添茶!”喊毕,绕行至房子后头的小路,齐小奇还跨在自行车上等她。
“阿妹,你怎么像个海龟,那么慢!”她一见她来就揶揄她。“头怎么剪了?不是说好一起留到齐腰吗?”小奇伸手摸摸泳柔垂至肩膀下的梢。
小奇的头又长又厚,深色缎锦一般。
“算了,你自己留吧,学校中午那么早就吹午休号,头都没时间吹,短一点好打理。”
“吹午休号就让她吹去,你用你的电吹风呗。”
“一吹号,宿管就来了,谁还敢用电吹风?”方泳柔回过神来,“哦,我说我怎么老看见你中午在天井里罚站,原来是……”
“我才不怕她!头洗了不让吹,什么道理!”齐小奇表情顽皮,说话时眉目跳跃,生动得紧,大五官舒朗漂亮,一点也没有挤眉弄眼之嫌。“你这头谁给剪的?怎么不来我家让我妈剪?”
“懒得去县里。阿给我剪的。”
“谁阿?”
“你说呢?”泳柔叉起双臂,“难不成还能是我阿从地底下起来给我剪?你多久没回去看阿了?她还跟我问起你,问你在学校怎么样。”
“哎呀,每次一去,她就是整天嗦那些陈年破事,说我妈不仁不义啦,哭她儿子英年早逝啦,要不就是逼我辅导方大野写作业。你不知道方大野有多笨,送他去上学,不如送村口阿黄去上学。”阿黄是村里的野狗。
泳柔止不住地笑,“这样说自己亲弟。你跑来干什么?这车是你妈的?她不怕你又偷着卖了?”
高中开学的第一个周末,齐小奇把自己的自行车卖了废铁,狠遭她妈一顿毒打,她一边挨打,一边哭嚎:“我反正念寄宿了!要这车有什么用?我再也没时间骑着车在岛上闲逛了!”也不知是为挨打而伤心,还是为自由岁月从此逝去而难过。
“母女之间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给你看点好东西。”小奇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缠着线的小方块,“我新弄到的。”
“mp3?哪来的?”泳柔眼前一亮。
“错!是mp4!我从方光耀那儿抢来的,你没见他用过?”
“……没。”
“这东西也不稀奇,我看学校那些城里来的人手一个。方光耀说,他们学校门口,这东西卖3oo块钱不到,mp3最便宜的只要8o。听听。”小奇将一只耳机塞进泳柔的耳朵里,按了开机键,里头正播一许嵩的《有何不可》。“还是他们学校好,我去过了,县城中心,校门口什么都有,小炒,烤串,还有租碟的,不像我们,一出门,空荡荡,除了马路就是海。”
泳柔回话:“我们平时又不能出学校,门口再多店铺也没用。你还是少去县一中找方光耀玩,不是说,他们学校风气特别差?好多小混混。”
小奇又皱眉又笑:“什么小混混?方状元,考了全岛第一就忘了你的老同学们了?一中还不就是我们以前班上那些人。他们都是小混混?你堂哥方光耀也是?”
“他也不是什么好学生,我大姆天天打电话找我妈哭诉,说他不学好,跟县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玩疯了。”
“玩玩而已嘛,我知道他,他没那么坏。你最近见他了吗?他又长高了。他怎么惹他妈生气了?”小奇的明眸愈亮晶晶起来。
方光耀方光耀方光耀,成天就是方光耀。
“没见。”泳柔垂下眸,岔开话去,“你今晚几点钟回学校?”
“不知道。看我妈。店里不忙,就和她吃了晚饭再回去,要不然就直接回学校吃晚饭了。你和我一起?”
“嗯,我回学校吃晚饭。你要是回得早,就来找我。”她又小心地补一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