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一真的笑了。“你会不会太敏感?这字又不是手写的,卡片上的模版而已。你最近好像很忙?”
“你干嘛开门让他进来?”
“他是你家里人,我总不能把他关在门外吧?怎么样,你的婚期定了吗?”
“你又不是没把男人关在门外过。他未婚妻你也见过的,上次来的那个冯秀,元旦那天你应该也见到了吧?”
“见到了。还见到你们请的那个神棍老太太,她教训我,说我引你上邪路,说女人爱女人是违背常理,天地不容。你怎么想?”
“你见到了,就应该知道她有多不容易,她现在全副身心在准备婚礼,每天像个旧社会媳妇一样早午晚给公婆请安。这件婚事如果有变数,对她来说,就是天塌下来了,你懂吗?”
“哦。这和我有关系吗?说实在的,现在塌也好过以后塌,变数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呢?你希望你的婚事有变数吗?”
方细略过虞一所有提问,两个人各往一处步步进逼,气氛近乎剑拔弩张,方细表情愠怒,连银边镜框都闪着寒光。
“你我都是成年人,知道成年人的信号有长短深浅,他说来找我,你为什么不让他在门外等,在楼下等?他下贱,你对冯秀就不能有一点仁慈吗?”
虞一摊开手,“反正我在家闲着没事,请他上来聊聊天而已。你没听他说吗?我们很聊得来。”
“虞小姐,我请问你,你会看上这种乡下男人吗?我不知你是觉得这样好玩,还是只是闲得无聊想验证自己的魅力?”
“我只是听之任之,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真对我有什么特别的,那不是正好?让拿结婚当救命稻草的傻女人及时止损。”
“正好?这些跟你没有关系,不需要你来评判好与不好。你能不能不要高高在上地俯瞰别人的人生?不是人人像你一样应有尽有,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可以尽情去取笑别人痴别人傻、别人封建落伍。”
“你在气我?那你认为我做了什么?还是你生气,却气不了别人,气不了你侄子下贱,也气不了冯秀没用,更气不了你自己没勇气做出改变,所以只能气我?”
“你好像压根听不懂我讲话,我再说一遍,谁下贱,谁没用,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我只请你当好一个局外人,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我们的同事关系,如果一定会出现一个变数,至少那个变数不是你。还是你要我介绍温水鸿给你认识,让他也爱上你,好让我顺利脱离苦海?是不是这样,你也觉得你是在提点我,在拯救我?”
虞一托住脸,语气轻松地说:“可以呀,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方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虞一:“你不觉得你太自我了吗?你喜欢过的那个女生,她爱谁都好,爱男人还是女人都好,”她一字一顿说:“拒绝你,是她的权力。”
最末一句,她说:“新学期,如果你不搬走,我会回家去住,我不在,他也没理由来找你。如果他再找你,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让他死了这条心。”
她进屋关门,好似一道冰幕落下,寒假来临。
大人间的剪不断理还乱,少年们一概不知,这个寒假,泳柔迎来一件天大喜事光耀几次嫌家里电脑型号老、难以运行游戏,光辉便从宗祠的工程款中偷挪几千块,为弟弟买了新的电脑,上门安装那日,大伯虽然生气,终究是溺爱,自己另掏腰包补齐,至于旧的电脑,就搬到泳柔卧室里来,作为学习专用。
于是泳柔生平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电脑,她日上线,第一件事是给周予消息:你猜我在哪里?
距离高三仅余一学期,泳柔每日高度自制,绝不上网过一小时,这一小时全用来与周予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当然有件事她们绝口不提,即是跨年之夜的倒数时分。
幸好那日过后就进入期末,忙于备考,再无机会聊起。
她给周予:寒假怎么这么长?
周予回:是有一点。
她再:一点你个头!
某日,她在电脑磁盘中胡乱点击,竟意外现一个上了锁的隐藏文件夹。
旧东西没删干净,这电脑以前无非就是归大伯家的三兄弟使用,她很快试出正确密码,现文件夹中是一系列以数字或怪异词句命名的视频文件。
她随意点开其中一个。
不堪的画面跳入屏幕,赤条条身躯在其间摆动,伴随令人心惊肉跳的暧昧人声,她吓一大跳,马上试图阻断声音来源,先是关掉屏幕,现多此一举,又拔掉音响,随后冲去将房门锁好,这才敢将显示屏再次打开,迅将视频关掉了。
方泳柔盯住文件夹中大小数十个视频文件,分辨着缩略图都是些什么场景,将慌乱的心定了又定,缓缓滚动鼠标,忽然现其中一个的标题与画面都与其他不同,好似主角是两个女人。
28-2
临开学前,泳柔将那些隐藏文件彻底删掉了,事实上她从未打开看过第二次,但洞悉某个角落藏着那般秘密,叫她有一种羞耻的兴奋感,她被培育在大人们共同筑起的真空无菌温室,明白有些事情不该提,也不能懂,好像只是懂了也算罪过,最好当做不存在,等待某天无师自通,随后即可瓜熟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