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享像是没有看见杨易宁的目光一般,若无其事地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起小小的茶盏,放在唇边晃了晃,却没有喝下去的意思。
“你和妹妹说这些做什么,”赵荟莲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
她向来是与长乐同仇敌忾的,什么是非正义、什么老幼病残,统统都不是能纠正她想法的。
那个叫朗儿的孩子,苍苍白白病病弱弱的,看人的眼神都不太对头,低着头斜着来,看起来就不阳光,她真是瞧不上的。
她嫁给杨易宁多久了,孩子都生三个了,都没听过这孩子规规矩矩地叫她一声‘嫂子’,呵呵,她会喜欢这样的孩子才怪呢。
她都不喜欢,又强求长乐喜欢什么呢,有什么好说这些的呢。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她都不明白杨易宁说这些干嘛。人没了,他们给厚葬就是了,难道还要给这孩子开个盛大葬礼吗?挨个通知一声吗?哪来的乱七八遭的。
到了晚上,长乐把着那一对龙凤胎哄睡后,走到自己卧室时,李荣享刚好处理完一个急件,把手中的信笺随手递到燃着的蜡烛上烧着成灰了。
长乐坐到李荣享的身边,李荣享拉住长乐的手,静静地看着长乐,好一会儿才说:“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那种事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枕边人的。
李荣享也不是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他惟独在乎的是长乐,如果长乐觉得他可恶,那他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心里免不得一阵苦笑。他在长乐面前,一向是有些患得患失的。
“什么?”长乐假装不知地笑了笑,抬起下颌够到李荣享的脸颊,“在我这里,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不用告诉我什么的,我都清楚的,你爱我,你都是为了我好的。”
长乐不用李荣享解释,她是无条件信任李荣享的,别说那孩子的病与李荣享有没有关系,就是真的有关系,她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谁都挂在心上,谁都想对着好,谁都要护一下的。
李荣享心里暖暖的,一把把长乐拉进怀里,紧紧地搂了起来,“我观察他好几年了,那孩子越来越阴翳了,竟敢偷偷藏人偶做巫咒……”
那个人偶清清楚楚写得是长乐的名字,只为这一点,就绝不能留的。
凭心而论,那孩子要是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他是不会动手的。
杨易宁对那孩子也算仁义照顾了,送他去书馆,结果那孩子为人的道理没学会,却学会了背后黑手,有这种思想都是要不得了,何况还敢付之于行动,简直是碰触了李荣享的底线,他是绝对不能容这种对长乐有歹心的人于世的。
“我都懂的,你那么忙,还要让你为我担着这些,”长乐把头紧紧地挤在李荣享的胸口,眼里涌着淡淡的泪花,她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她与李荣享最后的时光。
仿佛也是他们这个年纪里了,那时她与李荣享都是垂死的模样,卧室之中从外间到里间都弥漫着一股散不尽的药味,腥苦腥苦的。
李荣享就像现在这般,抱着骨瘦如柴的她,一起看卧室内炭盆里星星点点的火光,极是安宁地渡时光,室内静的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那段日子,她其实有许多年不去想了,今天可能是触景生情,一下子又想起来。
那明明是很悲惨的一段生活,时过境迁,如今再去想,又觉得那也没什么可悲惨的,与李荣享在一起,都是幸福的和快乐的。
转眼就进入了夏季,长乐的胃口一下了变弱起来,瞧着什么都索然无趣,李荣享也就没有心情去折腾医正大人给他把脉吃苦药生孩子了,反而把注意力转移到折腾厨房上面去了。
“公主殿下不爱吃,不代表着公主殿下不想吃,还是你们没有本事做得东西引得公主殿下开胃,你们做得东西要是好,公主殿下还能不吃吗?”
在李荣享这里长乐一切都是对的,长乐最近的食欲不振肯定不是长乐自己本身的问题,一定是厨房慢待了长乐的肠胃,这才引得长乐吃不好的。
不管是宫里还是公主府里,凡是经过隐王殿下过问的事情,那最后都必须是被众人所害怕到要死的,等着长乐反应过来她身边的不对头时,她饭桌上早中晚三餐的饮食已经花样百出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份上了。
“李荣享,你这是干嘛啊?”长乐忍不住地小声娇嗔,面对着三十几样的点心,她就是有胃口也吃不下了啊,看着就饱啊。
李荣享却大手一挥,“宝贝,左边这个是甜口的,中间是酸口的,右边这是咸口的,前面那里杂味的,后面那个是纯味的,你看看你喜欢吃哪种,我亲自喂给你。”
隐王千岁体贴得连他脚下没心没肺的汪小白都要感动了,长乐自然也是感动之极,却也有些无可奈何,谁面对着那么一桌子的东西,不吃都会积食了。
瞧着长乐厌厌的样子,李荣享更加心疼,拿起一块他依着长乐平时口味选出来的点心,递到长乐的嘴边,“多少吃一点,你这样可不行啊!”
长乐也想卖李荣享一个面子,哪怕吃不下也要吃一口,可惜她的肠胃实在不给力,李荣享手里那点心才送到她的嘴边,她便已经忍不住翻肠倒胃一阵子恶心了,推开李荣享就要寻盛夏要痰盂。
这下子李荣享可真急了,这吃不下去还往外吐,怎么能行,医正大人,必须医正大人了。
等着医正大人背着药箱子,急匆匆地赶来公主府时,李荣享已经抱着长乐偎在床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