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烨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口结舌之下,扛起这小畜生就走,一巴掌打在这小畜生屁股上,恶狠狠道:“来人,去传邢国夫人,朕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教导侄女的。”
☆、玉雕器
夜了,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刻,瑶华宫中方撤下晚膳,姬烨漱口盥洗之后,由淑妃伺候着半靠引枕消食。
姬烨自小的习惯便是食不言,故此,在用膳时即便看出他满面的不悦也不敢开口,直到从大厅转到内室来,她这才坐到他身边,温柔的轻抚他浓黑的剑眉,试着道:“阿烨可是在和谁怄气吗?”
姬烨握起淑妃的手,垂眸冷笑,“尤氏太过目中无人了,今日中午朕以皇后的名义召邢国夫人入宫,你道邢国夫人怎样回复朕的,呵,她竟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好一个刁滑的妇人,竟先将了朕一军。”
“此事滢滢也略知一二,只知道,邢国夫人仿佛因病不能入宫,这也不算什么,毕竟情有可原。尤氏一族劳苦功高,阿烨是该忍让一些的。”她温婉的劝慰道。
“是啊,劳苦功高。”听了淑妃的话,姬烨心中越发不顺。但他毕竟不是昏君,被妃嫔吹吹枕边风就软了耳根,尤氏劳苦功高并非浮夸而是事实,这是他绝对不能昧着良知泯灭的,遂道:
“那邢国夫人素日都是知礼识趣的,今日之举不怪她,要怪也怪尤黛黛,滢滢也知道,那尤氏一族三代以来才生出了尤黛黛这么一个女娃,个个将尤黛黛这小畜生宠上天去,但凡涉及尤黛黛,那邢国夫人必然失态,她说出: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样的话,表面看来是讽刺朕的后宫把她家闺女养坏了,她不管不问了,可实际上呢,无非是意指尤黛黛已经被移栽到朕的后宫里来了,是后宫的风气才把她家的宝贝养成现在这样的,所以后果自然要朕来承担,以此来隐劝朕要包容尤黛黛。在邢国夫人的眼中,由始至终都不是尤黛黛的错,错在朕。滢滢你说,这邢国夫人是否太不讲道理了。”
“滢滢以为……”淑妃的话还未曾开始,那边厢便被截断了,姬烨像是开了话闸子,以手拄头又道:“如此想来,尤黛黛养成现在这样恣意妄为的性子来,还真不能怨她,多半是邢国夫人并尤海、尤江等人宠出来的。”
“阿烨说的是。只是,滢滢想起一个故事来,说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自小就失散了,姐姐被富贵人家收养,千娇百宠,妹妹被贫穷人家收养,镇日劳作,多少年后,这对姐妹都长大了,当她们再次相遇时,那姐姐的性子和妹妹却是差不多的,一样的温婉贤良。”
“是吗?”姬烨将淑妃落下来的一缕青丝勾至她耳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淑妃一窒,脸皮当下便红了,忙描补道:“这都是滢滢听下面人胡说的,滢滢也不知真假呢。”
“朕明白,下面人媚主,少不得要说些逢迎谄媚的话,滢滢莫要被带坏了才好。”
“阿烨放心便是,滢滢心里有数的。”她摇了摇他的手,娇嗔。
“滢滢总是深得我心,若尤黛黛那小东西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朕也便不用发愁了。罢了,尤黛黛此生也就是这么没出息了,少不得朕多包容一二。时候不早了,滢滢早些就寝。”
眼见姬烨要走,淑妃忙起身道:“阿烨不宿在滢滢宫中吗?”
“不了,朕已着人告知贵妃今夜去她那里,朕明日陪你用午膳便是。李福全,摆驾永乐宫。”当下背手在后,举步而走。
“恭送圣上。”淑妃忙蹲身相送。
待那人身上浅淡的龙涎香再也闻不见了,淑妃这才起身,目中流露疑虑,道:“才和我说了几句话,你竟提了尤黛黛这个名字九次。皇后,尤黛黛,我竟低估了你吗?”
“娘娘……”枫和欲言又止。
“无碍。”淑妃掖了掖耳边的青丝云淡风轻道,“我们且冷眼旁观着,咱们的贵妃可不是轻易善罢甘休的主儿,为她死去的那成形的男胎,这一辈子,皇后别想安生。尤氏的确是正得用,谁也得罪不起,可天灾的,谁又能预料的准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便是千娇百宠的宝贝也有摔碎的时候,怨得谁去?”
“娘娘所言甚是。”枫和顺着淑妃的话添了一句,“那男胎若顺利诞下便是皇长子,贵妃早悔得青了肠子,如何肯与皇后善罢甘休,且让她们斗去。娘娘如今正该趁此机会,好好调养身子,争取一举得男。”
“谁不想一举得男呢,若我能生,也就用不着纤月阁里头,我那好妹妹了,罢了,不说了,伺候我就寝吧。”
“喏。”
天长夜短了,卯时初,姬烨准时醒来,由贵妃伺候穿衣洗漱罢去上早朝。
喜鹊登枝,贵妃吕氏扶栏远望,直到看不见姬烨的身影了,她才收回视线,面上不见喜色,原因在昨夜她并未承宠,实际上,每月里她虽能争得六七日侍寝,可真正承宠却只有一两日。
表哥是忙于政务,身子劳累这才不亲近她,她总是这般安慰自己。
入宫七年,在外人看来她的宠胜过后宫所有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心里真正在意的是旁人——淑妃,柳玉莹。
吕氏斜起嘴角,面容狰狞一笑,血红色的指甲在红柱子上划出了五道白痕,暗想:贱人,别以为这后宫里只有你聪明,旁人都是蠢货,你且别得意,等本宫收拾了尤黛黛那贱货,转过头来再收拾你。
甘泉宫里,某睡的头晕脑胀的妖儿正被四大女官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唠叨着让她抄写《女则》,可怜它一个软体动物,活了上千年都没摸过毛笔,这冷不丁让它写字,不是要了蛇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