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都好。”一开口便是眉开眼笑,观之可亲。
秋韵禁不住也笑了,只觉主子娘娘的笑容最是纯挚。
她知道黛黛新近添了个毛病,最是喜欢裸睡的,故此被子里的身子必然是光溜的,便早已准备好了一件月白梅花的广袖宽袍,随着黛黛起身,她亦撑开了挡去春光,熟练的帮黛黛穿上。
前朝是庄严肃穆的地方,如此便不好种柳、造湖,弄那些花里胡哨的凉荫景观,也正因如此,每到了夏季,烈阳炙烤大地的时候,在前朝衙署里署事的官员们便热的受不了,姬烨体谅臣子,从他登基为帝的第一年起便下旨规定,每年夏季所有在职官员都移去大庆宫署理政务。
大庆宫位于明正宫以北,正处于龙头山脉形成的环月形山脊内侧,其中有一片天然水域,名芙蓉池,大庆宫正是围绕此水域而建的一片建筑群,沿岸柳树成荫,花团锦簇,水上遍植各色莲花,又有十多处水上凉亭、水榭、阁楼,夏日在此宫署事最是凉爽不过的。
也因此处是避暑的佳处,又有皇家禁军常年把守,安全无虞,故此紧挨着大庆宫的许多山脚下、半山腰处就枢密有致布满了各色精雕细琢的山庄别墅,大抵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豪富巨贾所有。
日头渐升至天幕正中,蝉鸣燥燥,姬烨穿着密实的龙袍便闷了一身汗,心头躁动,便有些坐不住。
当终于听到承天门上的散值鼓响起时,他吐出一口浊气,心头一松,忍不住弯了唇角,“罢了,朕有些饿了,摆驾回乾元殿用膳。”
李福全微怔,待反应过来时,他那主子早已背手在后悠悠然迈出了高高的门槛,他慌忙跟上,心里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摆设在宣政殿角落里的铜壶滴漏,没错啊,才将将巳时罢了,往常圣上不都是要等到巳时末午时初才起身用膳的吗?
今日可有些反常。
“传你们主子娘娘来乾元殿。”回廊上,他看什么都是一副春花秋月,凉荫青翠之美景,而这会儿烈阳是已经照到了回廊里面来的。
李福全穿的是大太监服,做工精巧考究,布料贵重,可也正因如此,他穿的也有些厚重,不知是他心里燥还是天气实在热,他不断的抬起袖子来擦汗,嗫喏半响才以一副羞于开口的神情道:“回圣上,一刻钟前小宫女才来回禀过,说是主、主子娘娘还未曾起身。”
姬烨面不改色,耳朵尖却迅速蹿红,淡淡道:“许是累着了。”
至于是做什么累着了,李福全心如明镜。
感觉到这话很是暧昧,姬烨清咳一声,端肃容颜,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这会儿黛黛已梳妆打扮好了,凤冠红裙配上她清艳的面容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主子娘娘,请上撵。”
乾元殿外,黛黛听了秋韵的劝告正要离去,远远的她便看见了他,顷刻,喜笑颜开,提着曳地长裙,她如一只花蝴蝶飞扑向他。
姬烨莞尔,一瞬也忘记了要责斥她没有母仪天下的端庄。
华华冠盖,湛湛晴空。
他站在原地不动,唇畔浅笑,她飞奔而来,细细喘息,两颊泛红,这一次她没有直接撞入他的怀,而是在一步之遥外静止,瞅着他,恍惚,而后兴高采烈的道:“王,我在哪里见过你。”
说不清道不明,他心口一窒,笑意更浓,满目怜惜,他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而行,身后的太监宫女便自觉的退后三两步,只那擎着明黄伞盖的两个太监尽职尽责的措步跟在身后。
“你的意思可是你我前世便有缘吗。”
“啊?”黛黛迷糊了会儿又高兴的在他身畔蹦蹦跳跳,她向来是不求甚解的,“王,我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你,真的,我不骗人的。”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瓜,奇怪的跟他道:“我真的见过你呢,每次想起你,心里面又是喜又是疼。我是不是病了,王。”
他前脚回乾元殿,后脚侍膳太监便得了消息,急忙忙的命宫女排膳。
黛黛早饿了,两人一进殿,她便闻到了香味儿,一眼便看见好几条鱼,遂即欢呼着奔过去坐好,下手就要大快朵颐。
秋韵眼疾手快,忙塞了一双银筷子到黛黛手里,自己也连忙捡起一双公筷,尴尬笑道:“主子娘娘您慢着些,鱼肉有刺,让奴婢帮您剔干净了再吃。”
“好,我最不耐烦剔鱼刺了。”黛黛连忙点头。
入了男人心的女人是珍贵的,于是,她的所有毛病便不是毛病,怎样看都是可爱天真可以包容的。
这会儿姬烨心里的黛黛便是如此。
金盆洗手,锦缎擦拭,他在黛黛对面坐定。这是一张长桌子,相隔十步,上面摆了不下几十道精致菜肴。
“把朕跟前的这道鱼丸汤给你们主子娘娘挪过去。”
脸颊鼓鼓如蛙,满嘴里都是香辣鱼肉,黛黛原本是欢喜的,可看见他不坐她身边而是去了离她最远的对面坐下她便不高兴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拖拉着紫檀雕花椅,她颠颠的就奔了过去,道:“王,我们一起用膳吧。”
李福全并侍膳太监以及一干大小宫女顿时目瞪口呆。
姬烨笑了笑,纵容了。
食不言是姬烨的习惯,可黛黛怕极了安静,嘴巴里塞满了鱼肉,还喋喋不休,起初姬烨蹙眉不喜,听着听着却笑了。
黛黛说的不是人话,她说的都是野趣,蟋蟀夫妻吵架,吱吱喳喳,小蟋蟀离家出走了;蝴蝶姑娘采蜜遇上了蜜蜂,被一伙蜂子揍的鼻青脸肿;总之,从她嘴里出来的昆虫禽兽都成了精似的,会吵架会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