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烨草草为青黛掖了掖被角,做完表面功夫遂即不留痕迹的远离,转身笑着引尤海去正殿说话。
好不容易复得吸食龙气的念头,青黛深觉机不可失,忙掀被坐起,赤着脚丫便下了地,一把捉住姬烨的龙纹袖摆,眼睛一弯月,谄笑如狐:“圣上,咱们睡觉吧。”
瞧瞧它多聪明,想当年它可是围观过某大妖吸龙气的,神王不可得罪,想吸龙气便要勾引他,然后脱光光跟他睡觉。
这会儿它就勉为其难用用这雕虫小技吧。
于它,世俗礼教皆是虚妄,从不管身处何境地,只从心而行,想到什么便是什么,可于世人来看,它就是红果果的求欢,且还是那种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耻的求欢。
这下子姬烨等人皆都僵硬了面皮,身为被自家皇后求欢的皇帝,他内心里先是被气的火冒三丈,遂即危险的眯起了一双耀如星辰的龙目,发难道:“这便是你们尤氏的教养,如今朕才是大开眼界,果真是好。”
尤海垂首忙狠下心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凭圣上处置。”
邢国夫人掩面遮羞,小碎步后退,果断道:“但凭圣上管教。”
姬烨冷睨着俯首称臣的夫妇,缄默片刻淡淡道:“皇后失子,定然神志不清,沛国公,邢国夫人你们说朕说的可对?”
“喏。”老两口羞都羞死了,还能说什么,只得齐齐应诺。
如此,尤海也只能偃旗息鼓,黛黛落胎受苦也就白受了。
真真自作孽不可活。
尤海一甩袍袖,跪地辞去,邢国夫人紧随,老夫妻心中有志一同的想:三个月内,谁再来见黛黛谁是孙子!
吸龙气之事暂缓,眼瞧那位香软的夫人枕头要走,青黛忙追出去扯着人家的袖子,无辜问道:“你能别走吗?我养你吧。”你给我做枕头。
邢国夫人暂停脚步,低首冷声道:“你好自为之。”遂即甩开她便走。
青黛紧紧揪扯,急道:“我把我的所有金珠都给你玩,你陪我睡觉吧。”它好想,好想甩尾巴圈住她。
可是,尾巴呢?
青黛委屈的瞥了自己的两条细腿一眼,踢蹬了几下,跺脚:“你留下!”这便是命令的口气了。
“你好香,抱着舒服。”它可不管别人的眼光,妖性一犯,骨酥筋软,它好想好想将她一圈一圈缠在蛇身中间,可是,哭,人的身体为何是扁平的呢,还那么短小。
不管,不管,就要缠住她,不能让枕头跑掉,遂即双手双脚都扑上去抱住邢国夫人,动作笨拙好不习惯,拿脑袋蹭她的胸脯,也不说话,嘴里先是呜呜而后便嘶嘶的,反正没人听懂它究竟在嘀咕什么。
姬烨满面皆黑,立住不动,静看观察。
邢国夫人却是差点被她缠倒了,无奈呵斥,“快放手,成何体统。”小觑姬烨,声调更大:“主子娘娘,请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那你留下陪我睡觉。”打蛇随棍上这话估摸着是从它而起。
“口无遮拦,还不快闭嘴!”得见姬烨冷眼旁观,其余宫婢皆远远避退,尤海忙伸手来阻,扯住它的手臂便道:“你且下来,从长计议。”
青黛感觉自己有些晕,眼前人物有些模糊,双臂无力,尤海一扯,她便如熟透的果子,“吧唧”一声就掉落在地,那一下触地摔出的声响,把个邢国夫人夫妻心疼的一颤,忙要伸手去扶它,喉咙一甜,青黛推开伸来的手臂,趴在地上便忽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气氛霎时凝滞,遂即三人皆惊。
“黛黛!”
“黛黛!”
“黛黛!”
三声虽出自不同人之口,却同是惧怕她有个不测,两声心疼,一声担忧。
☆、舞妖娆(一)
昨夜三更雨,今朝微微寒,甘泉宫中以炭火催开的牡丹花一夜之间纷扬凋零,而皇后已昏迷三日不醒,生命垂危,念及牡丹乃是皇后素日最爱的花朵,圣上睹物及人,悲伤莫名,情至深处提笔便写下一道诏书,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曰:皇后一日不醒,皇宫一日不得见牡丹,并敕封牡丹为百花之主,除皇后外任何宫妃嫔妾不得饲养此花,违者打入冷宫,至死方休。
谁言皇后无宠,谁言圣上厌弃之,古有秦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今有圣上,后宫粉黛平常色,独尊牡丹赋皇后。
不管流言万千都比不过那一道明晃晃的圣旨,都道是贵妃得宠,美冠后宫,吕相国一家上下更是以此为傲,如今呢,那一家子的脸怕是都被打肿了。
一些溜须拍马之辈便趁机道:世家终究是世家,从来都是内敛风华,容止有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与之相比,某将将脱离庶族,以裙带位入《氏族志》末等世家之列的家族便如跳梁小丑一般了,之前贵妃宠冠后宫的流言有多强盛,如今反噬,挤兑吕相国家猪鼻子里插葱的嘲讽就有多甚嚣尘上,而之所以没唾骂到他脸上,不过是顾忌生养了当今圣上的吕氏皇太后罢了。
民之口,犀利比风,但凡有耳朵的,迟早都会知道,便是防卫森严的大内禁宫也挡不住,更遑论消息灵通的高位妃嫔。
彼时贵妃正盛装打扮准备去“看望”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揽镜照见自己一张美颜便情不自禁沉迷其中,神情极是得意,待一近身女官小碎步走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当下便见那打磨光亮的铜镜里显现出了一张狰狞的脸,美人不复见。
“我不用想都知道,闹大这流言使我出丑的定然是尤黛黛那贱人!贱人,你给我等着,待你死后,皇后之位便是我的,我必让人撬开你的棺椁塞你满口糟糠,让你死了也闭不上嘴,转世投胎也是个大嘴龅牙的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