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宰一怔,猛一拍额头,心想坏了,撒丫子就往外跑,看见喜笑而回的公子重就道:“主,不好了,主母跑了!”
这下轮到公子重僵住了,少顷提高嗓音道:“跑了?!”
家宰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把事情详细一禀,跪地一拜哭道:“主,臣竟被一妇人骗了,臣无面目再为家宰,请主严厉责罚。”
手里捏着布袋,死死攥着,公子重目瞪如牛,心口顶着一口气,憋的他头晕目眩,可脑海里还在回荡那小妇娇娇糯糯的说话声,“你走了,我会想你,可能茶饭不思,你给我备车吧,我想带着人去兰皋椒丘之地散心,静心等你回来”。
这狡猾的小骗子!
他就觉这几日那小骗子有些反常,原来竟是谋划这个!
“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卫苍见公子重气的面色紫红,幸灾乐祸道:“主啊,你那小妇不安分啊,喜爱游侠儿啊。”他竟是把路上公子重的话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一拳打在案几上,公子重“噌”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她走时带了几个武士?”
家宰颤巍巍回话,“五、五个。”
“蠢货!”这一句也不知他骂谁,那跪在地上请罪的家宰只觉一阵风打从脸上吹过,再抬头时大殿里已不见了主,连卫苍也不见了。
被一个妇人骗的团团转,家宰自知罪大,想要弥补,爬起来慌忙跟上,喊道:“主,臣为您备车。”
彼时,没有马鞍、马镫等一系列辅助用具,以乘车为主,而乘车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光背骑马则被贵族们所不喜,甚至所恶,他们认为那是不雅的,蛮夷的行径。
但似那些居无定所的盗匪们,则把骑马当做家常便饭,甚或是逃跑的必备条件。
这个时候人烟稀少,村落和村落之间分布的往往是高山、沼泽、森林,里面不仅有毒蛇猛兽,还有盗匪,那多是夷狄之人假扮,这些都是未开化的少数民族,以游牧为主,强悍不逊,时常下山来袭击村落,掠夺财物,晋国地处黄河西岸,正是土地肥沃,山川沼泽遍布,夷狄杂居其中,一直为晋国上下的心头之患,时常派人清剿,却除之不尽,山川如此广大,他们又都以游牧为主,清剿一次的结果也不过是令他们迁移到森林的更深处居住。
故此,来往晋国的商队,婚嫁队伍要么结伴而行,那么带着足够多的武士,吕姣此去,在公子重眼里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两边青山,苍翠拢烟,望着这天然美景,吕姣却没有一丝开怀,随着离国都越来越远,她心里的矛盾就越来越激烈,对公子重的舍不得就越来越重,若乌或者静女足够聪敏,再劝她一句,她兴许顺着梯子就下来了,兴冲冲返回绛城,但没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就只能憋着那口气,把自己憋的胸闷气短,也还死咬着不松口。
不想了,不许想他了,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就强笑着跟乌道:“我唱首歌给你们听吧。”
也不用她们同意,吕姣张口便来,这个时候她也只是想用唱歌来忘记那个人罢了。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名和利啊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她把乌和静女唱的喜笑颜开,连同那五个武士也跟着摇头摆脑,渐渐的她抛却心事真正开心起来,当歌声掩埋心间的酸涩,她唱的越来越欢,“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世间难料人生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当唱罢那句“今生无缘来生再聚”,她却莫名恐慌起来,双眸不觉落泪,便在此时她听到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奔来,掀开纱幔往外一看,烟尘起处,十几个凶恶大汉正吆喝□□着狂奔而来。
“娇娇,不好了,有盗匪!”白乙大喊一声,朔甲连忙加快了行进速度。
但马车再快,又岂快的过单人匹马,很快那些盗匪就靠近了他们。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吕姣慌乱的双手紧握,手心出汗,但她知道此时更需要镇定,狠心咬破自己的嘴唇,让疼痛清醒大脑,蓦地她把头伸出窗外,看了一眼那些逼近的盗匪,又看向两边的青山,一咬牙道:“朔甲,往森林中行驶,快!”
“喏!”
“齐仲,我们分开走,冲入森林就弃车逃跑,财货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先保命要紧。”吕姣对着辎车上的那三兄弟大喊。
“喏。”
此时盗匪人多势众,所有人都知道,冲入森林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乌一把握住吕姣的手,目光迥异的明亮,“娇娇,我们互换衣裙,快!”
“不!”吕姣拒绝让别人替死。
最该死的只有她,如若不是她,他们这些人还在公子重的府上享福呢。
“娇娇,追上来了。”彼时,车马已入森林浅处,马车里乌和静女齐心四只手已强行扯下了吕姣的外袍,吕姣死死抓着前襟不从,当马车一停下来,她撞开乌和静女滚下马车,咬唇喊道:“别跟着我!我命令你们不准跟着我!跑吧,逃命去吧!”
说罢,一抹眼泪便跑向了森林深处。
“娇娇!”乌急的涨红眼眶,提着裙子就追了上去,静女泪流不止,喊着自己的夫主白乙去保护吕姣。
原始森林,也不过如此,草木茂盛,人一进去便仿佛被埋了,乌的脚程跟不上吕姣,很快她就被甩下了,朔甲追上自己的妻子,问道:“娇娇何在?”
乌急得连连重复,“我丢了娇娇,我丢了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