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追上去吗?”安德烈并未恼怒,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公爵小姐上,淡淡的问着。
“如果我留在这里,您允许吗?”海伦希望能够和这位公爵谈一谈,她想要知道他和阿纳托利俩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儿。
“您为什么要取得我的允许呢?您大可以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留在任何您想呆着的地方,而且,”男人略薄的嘴唇动了动,他那蓝色的,总是透着冷静神情的眼睛与海伦的眼睛对上。
“您不了解我,小姐,如果您不了解一个人,那么又为什么总是试图在心里捏造这个人的形象呢?”他毫不留情的说着,希望这位公爵小姐能够明白,并且不再试图询问他。
“如果我希望了解您的话,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她大胆的说着,然后看到对方的眼神后,才慌乱的察觉到,这句话本身所带来的歧义。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她涨红了脸解释着,安德烈并未嘲笑她,他只是待她平静后,才淡淡的说着。
“您又为什么要了解我呢?”
“是为了我的兄长,阿纳托利。”海伦诚实地说着,安德烈那平静的表情令她没那么难堪了。
“我只是想了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看得出来,他很敬重您。”
安德烈没有说话,他看上不去不像是在拿捏着海伦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是在思考别的东西。
“对于您的兄长,我第一次瞧见他的时候,他是被士兵押到我这里来的。”
“为什么?”海伦瞪大了眼睛。
“因为调戏战地上的一名女护士,后来我就将他撵了回去。”
海伦说不出话来了,她甚至完全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阿纳托利一贯的花花公子的表现,但男人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疑惑了起来。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安德烈看了一眼女孩儿,看到她疑惑的神色后,他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我知道犯人并不是他。”
“那您为什么这样做?”海伦这下子是完全糊涂了,她看着安德烈,对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如果让他待在前线,只会送命而已,他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
海伦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男人,然后等待着他再一次开口。
“战争不是儿戏,你可以杀敌,可以送命,但不应该因为心软接受这种愚蠢的请求。”
安德烈用冷淡的视线看着一个方向,他的手指捏了起来,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知晓这一切真相后的怒气。
“一个军人,上了战场,如果您依旧抱有一颗怜悯之心,那是对这场战争的侮辱。战场上不存在怜悯,您的兄长这样做了,那么,当时的他若真的开始战斗了,您的父亲就将失去一个儿子。”
安德烈沉静了下来,他注视着面前的公爵小姐,用一种冷漠的口吻说着,“怜悯之心本来是高尚的,但那应该是在和平的环境中,战争本身就是罪恶的,在战场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不应该夹杂着怜悯,若他不明白这点,怎么能去打战。”
男人停顿了一下,他的态度不再那么严肃,但语气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靠着一腔热血?”
☆、
海伦无法立刻回答安德烈的问题,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言善辩的女孩儿,她了解的,接触到的本就有限,但她质朴的内心有一点是可贵的,她不轻易动摇,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很难影响她心中原本就存在的一些观念,除非她被说服。
安德烈见女孩儿没有出声后,原本是准备移开视线,结束这场谈话的,但就在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这位公爵小姐开口了。
“您说的对,安德烈公爵,在战争中,我们该看到的,是敌人的罪恶,可是有一点,您也许忘记了。”
她抬眼看着对方,眼神坚定而执着,她不否认阿纳托利性格中的不足,他的天真和冲动,但她也想维护一些东西,那不仅是阿纳托利的,也是她坚信的。
“在和平的时候,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对朋友的宽恕,是热忱和希望。”
安德烈的嘴唇抿了起来,他想要嘲讽这位公爵小姐的天真,她那些话语,完全是没有体验过疾苦的小姐才会说出来的,但海伦并没有给他机会。
“战争会毁坏很多东西,不,也许不只是东西。”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可是发生战争的地方并非只有我们的国家,战争也不是近些年才存在的,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被破坏过的土地会重新长满青草和鲜花,被毁坏的家园会重新建立,您不能因为您遭遇过不幸,就完全否定它们的存在啊!”
她激动的说着,纤细的手指捏了起来,甚至在最后的尾音上带了点颤音上去。
男人收敛了面上总是透着嘲讽的神情,不同于以往他和女性交谈时的漫不经心,他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是一尊坚硬的雕像。
他看着对方,头一次用上了全部的心神,他的心似乎在说,这个天真的公爵小姐到底在说什么啊,她怎么能对我说这种话!这么幼稚的,可笑的,就像孩子们看到童话书里面,王子和公主最终在一起了后,合上书本,那种满足又天真的神情。
只有孩子才坚信这种可笑的事实,他们总认为婚姻是一场幸福的终结,但大人才明白,婚姻是另一场痛苦探索的开始。
他不明白,这个姑娘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按照她的身份,她应该频繁的去出入社交界,谈论的是各种王室贵族的笑话,而不应该是这种,小孩子一样纯粹又透明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