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跟她一起进去,途中路过丛丛叠叠的花木,才发现是超于寻常的阴凉。
因为比起别的地方,这里种了太多的植物,几乎遮盖住上方全部的天空,而种类也是各式各样,小丫环见她惊讶,就在旁解释说方姨娘就喜欢种花种树,平常拿的月例大部分都是花在这些上面,也很用心,经常亲手栽植。
不会是拿来做实验的吧?江琳暗自嘀咕,不然她那一手下毒技巧从何而来?但幸好没有用小动物,不过用小动物可能太惹眼了,一批批的死总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少夫人,到了。”小丫环停住脚步。
里面走出个穿着碎花裙衫的姑娘,应是方姨娘的大丫环绿萝,看到江琳也是一愣,屈膝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方姨娘在吗?”江琳问。
绿萝明显犹豫了下,但少夫人已经到门口了又如何能拒绝?更别说也不知道小丫环之前透露了没有,便点点头,有些无奈道,“姨娘在里面呢,”又往里高声喊了声,“姨娘,少夫人来了”
她声音很清脆,传得远远地,江琳笑了笑就踏步而入。
方姨娘已经走出了房门,正用手拢着头发,但眼睛红红得难以掩饰,看得出来也是知道贺敏阳受伤的消息了,兴许刚才正在哭泣。
“怠慢了,不知道少夫人会来。”方姨娘歉然得低下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就慢慢坐下来,不时得用帕子抹两下眼睛。贺敏阳于大夫人来说不过是个碍眼的庶子,但却是她的心头肉,得知他头上被砸出来洞来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江琳生出几分怜悯,轻声道,“六弟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哪个肇事的瓦工必定不会饶他”
方姨娘垂下的眸中闪过寒意,声音低低的,“谢谢少夫人。”
“也是我好心做坏事。”江琳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因为事实上,大夫人再怎么讨厌贺敏阳也不至于会想要他的命,所以不能让方姨娘误会,“当初也是我提议让娘给六弟修葺院子,六弟是个乖孩子,待人也礼貌,我是从心底喜欢他的,也不希望将来他像二弟般浑浑噩噩的生活。”
方姨娘愕然,猛地抬起了头,直直盯着江琳。
“世子爷也觉得六弟很好,上回还跟我商量着是不是跟五弟一起搬到前院去,到时候专门请个夫子来教学,以后也能考个功名回来。”她说得很诚恳,“知书斋到底是人多,夫子也不能一对一的教导,总会有疏漏,所以两边一起学该是最好的了。”
“世子爷这么说的?”方姨娘侧头喃喃道。
“那当然,这些事娘是不会插手的,几个弟弟自然要世子爷这个大哥来管了。”江琳柔声道,“二弟现在这个样子世子爷也是后悔的,所以不想另外两个弟弟也这样,大家一家人,谁不希望他们好呢?我也是瞧着六弟身边几个丫环不合适才换了本分的人,只可惜……哎,真是要怪我疏忽了,也许该让六弟暂时搬到其他地方住,也就不会被砸到了呢。”
方姨娘一阵沉默,似乎在判断话里的真假,她手指一下下轻敲着茶盅,发出些微的刺耳声,还有些神经质的动着唇角。
江琳观察了她一会儿,顺便又环顾去四周。
这房里真是简朴的超乎想象,除了几样必须的家具外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看来贺瑛对这个姨娘是很不在意的,而听说方姨娘也是个县令的女儿?难道家中已经衰败,竟艰苦如斯?她又抬头看看对面人的装束,也是简单的一袭淡青衫子,发上只插着朵白玉珠花,与她第一次见到并没有多少差别。
“方姨娘,你跟我去一块看看六弟吧。”江琳忽然道,好似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方姨娘则听了身子一颤,目中有几分不可置信,贺敏阳她一年也难得见到几回,每回去见总是要有大夫人的批准,这还得看心情才会“好意”的提到,就像是受她多大的恩情似的但这次大少夫人竟然直接就让她去了,还亲自上门来解释缘由。
她真有些不明白,眉头就略微皱了皱,莫非是她们发现了什么不成?
“不用跟大夫人说么?”她犹豫会儿终于道,带了丝敬畏。
江琳站起来拉了下袖子,“六弟的事因我而起,大家都是家中一份子,去探望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姨娘对他那样疼爱,他若是见到你必是会很高兴,而娘那里自有我去说,不用担心。”她顿了顿,“谁好谁坏我都看在眼里,相信老天也是有眼的,种善果自有善报,而作恶的话,有句话叫父债子偿,总是不会有好的结果。”
方姨娘手指在袖中微得一抖,只觉得眼前那双眸子好似刺破皮肤直入心脏的利剑,那样的锐利明亮,什么都藏匿不了。
她双腿僵住了一样挪不往前。
江琳却慢步朝前走了,相信方姨娘那样聪明的人定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再如何会用毒,毒得死大夫人,毒得死贺瑛,那毒得死这贺府其他人么?更不用说她已经看破她的伎俩,只要大夫人出事,贺敏阳定然也会遭殃,那么方姨娘作为母亲又如何忍心?而只要本本分分的过下去,江琳也暗示了世子爷与她定然会好好地对待贺敏阳。
这其中利害需要方姨娘自己去算。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得院门,远远却见一身绚烂的吕姨娘带着个丫环正往这边走过来。
果然是耐不住了,比起方姨娘对亲生儿子的维护,吕姨娘更多的则是怨恨吧?谁让贺敏安现在已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她当然把所有责任都推在大夫人身上,而方姨娘这个同盟军定是要好好拉拢的,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