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心拎上包离开,等进入电梯面对镜子似的门,他对上温麟殷殷的目光,愈觉得莫名其妙。
他忽然想起来,温麟和顾拙言约会,自己没开车,那这趟是怎么来的如果是顾拙言送来,岂不是又要碰上
一楼到了,庄凡心不想出去,然而没等他找借口,温麟愣是揽着他走了。一出公司大楼,顾拙言的车停在门口,亮着灯,能看清对方正抽烟的模样。
“言哥。”温麟喊道,“总监也刚走,咱们送一下他吧”
顾拙言呼出一口烟雾,未免彼此难堪,应道“上车。”
庄凡心根本不想上“谢谢,不用。”
“别装啦,”温麟拉开后车门,“总监,我知道你们认识了。”
庄凡心一凛,定在车旁微微僵硬,想,温麟都知道了知道他和顾拙言曾经的关系那此刻恐怕不是单纯地送他一程,大概有话要说。
他无法再坚持,躬身坐进车内,飞快地瞥了顾拙言一眼。
开车上路,庄凡心挨着车门,一言不地等着对方问话。五分钟后,温麟在副驾上回头看他,打破沉默“总监,原来你和言哥是高中同学”
许是加班太累,庄凡心摆不出任何表情“嗯。”
温麟说“我问言哥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想巴结巴结领导。”他带着遗憾,“结果他说你们只做过一学期同学,不怎么熟。”
庄凡心刷地看向窗外,照此说法,顾拙言估计有所保留,他应该松口气不必担心会尴尬难堪。可他却浑身紧,忍不住想象顾拙言在说“不怎么熟”的时候,是何种轻松无谓的情态。
温麟说完坐正,将一叠画稿塞进电脑包里,对顾拙言说“我今天和你吃饭,回家还得加班,没准儿要通宵了。”
顾拙言说“年轻人偶尔通宵也没什么。”
“我就小你几岁,你说得像差了辈分。”温麟拽着安全带凑近点,“言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年轻的”
庄凡心死死盯着窗户,霓虹映照,玻璃面上一层光圈,他的面容隐约投射在光圈里,疲倦,孤独,额头上似乎刻着两个字活该。
一声声言哥,喜欢,不喜欢,温麟的撒娇充斥在车厢中,叫庄凡心避无可避。他堵不住耳朵,却也不想认输般合起眼睛,就睁着,杵着,坐在后排的角落当顾拙言和旁人的电灯泡。
顾拙言一声令下,叫温麟坐好,温麟嬉笑两声,反而在座位上左摇右晃,到一处红灯暂停,他忽然问“言哥,你之前谈过几次恋爱”
庄凡心没忍住,悄悄望向顾拙言的侧影,耳朵都竖起来了。顾拙言跟数不清似的,想了想说“四次。”
温麟探究道“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顾拙言说“三年前。”
“啊你都单身三年了”温麟一惊一乍的,“是不是上一任爱得太深了,你走不出阴影”
顾拙言笑道“都是我给别人留下阴影。”
庄凡心如坐针毡,仰靠住椅背,手臂在胸腹处紧紧交叠着,他实在不知道该看哪儿,便茫然地盯着面前的椅背。
“那你前任是做什么的”温麟锲而不舍地追问。
顾拙言回答“美院的研究生。”
温麟又一次惊讶“也是学美术的”见顾拙言肯,他状似醒悟,“那更之前的对象都是做什么的”
顾拙言狠踩油门过几辆车,目光从前方路况飘移到远方的交通灯上,稍微一挪,终于从后视镜里瞧了庄凡心一眼。然后他答道“都是设计师。”
庄凡心一刹那收紧了拳头,撩起眼帘,颤地凝望顾拙言的身躯,那握着方向盘的手臂,被西装包裹的躯干,修长的颈,深刻的鼻梁眉骨他犹如隐没在黑暗里的贼,见不得光,管不住心,只能悄悄切切地偷视。
温麟诧异许久,亦消化许久,再开口时变得沉稳“言哥,那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顾拙言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到烟盒,最终又把手收回。他像回忆一件久远的往事“初恋,是高二那年。对方也是学画画的。”
“所以”温麟说,“你后来的对象都一个类型是找他的替身吗”
庄凡心几乎停止了呼喘,他一点点缺氧,眼不眨,瞳孔慢慢失焦。顾拙言喑哑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很分明“我没想找他的替身,真没想,就是觉得学画画的人那么多,不止他一个,我还能找到更适合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