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伯爱惜的一片一片的又将那些烂瓦片放好,好半天儿才说“怎么说呢其实那事儿吧,说起来就远了,你老伯,哦,就是我爹活着那会吧,他不着调赌博,败家,还不给妻子儿女一个好脸,你老奶那时候要强,在外地接了纺织厂的长活,一年就归家一次,放下钱儿,转日就得步行十多里地回厂子,那会都不好过,都给外姓王扛活”
这老头在忆苦思甜呢
江鸽子细细看这老头儿表情。
可说事儿的时候,他老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很痛苦,就像说邻居家的琐碎事儿一样
“那时候,我们几家都住戏班子老院儿,我家,何家,邓家,林家,还有个老秦家老秦家你没见过,他家算了,不提了。
就说,那会子我跟你几个姑太吧,那日子煎熬苦吃不饱,穿不暖的,都是小事你老伯那会儿,把你老奶留下的养家钱输了不说,回头他就卖了我,你大姑太那时候也不大,为了吃饭,就去冷库批冰棍儿到处卖旁人卖东西的都有固定的点儿,她怕冰棍化了,每次都是拖着带轮儿的冰棍箱子,奔命一般跑可不就是奔命呢这人呀,能活下来都不容易,是吧”
江鸽子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你姑太能吃苦,那时候卖了钱,怕被爹抢了,我们就像狗一样的满大杂院挖坑,藏几个度日钱儿我们咋活过来的哦,大冬天,从当铺趟着雪穿单鞋回家,邓家的阿爷脱了棉褂子给我捂脚,还给我烤了个热红薯,何家老太太想给我做个棉褂子,就拆了全家的棉袄,这边揪一朵棉花团儿,那边揪一朵,后来就给我做了个最厚的棉褂子”
他甜蜜的记忆着。
“你说,那会儿,人家帮咱是图啥”
黄伯伯拍着胸口说“就凭着良心呗,看不过去,就管就不服就正义人心有个坎儿,不管,你就过不去你就睡不着咱老街坊都这样,我说爷们,难到您不是”
江鸽子笑了起来“我不是”
他确定自己不是。
黄伯伯一副你瞎说的样子撇嘴。
江鸽子好奇的继续打听“那您,恨我老伯不”
“恨”
很利索的回答。
说完老头儿又是一声长叹“他老了那会,出不了门,也动弹不了了,就说后悔了,哎那是爹呢,你也不能饿死他不是
那会我们也大了,他也欺负不了了,后来,我们就送送饭,你姑奶她们初一十五进屋帮着干干活,别的时候我们也不去,我们恨呢那是爹,我们知道,可就是不想看他的那张脸可他总是叫,想着法子喊我们过去,我们去了,他就哭,一直哭,尽说点没用的”
黄伯伯看着天色,万里无语,今日是个好天儿
他的眼神这会子倒是悲哀了“你老奶那时候是活活累死在纺织厂的,那时候我没出息,马车都雇不起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七十斤,那人啊,瘦的是一把柴杆子样儿,我跟你姑太太几个人,也不费什么劲儿就把她背回来了,葬你老奶那个棺材,是邓家老奶,林家的老奶,她们卖了头换来的”
生在红旗下的江鸽子有些思念祖国了。
好半天儿他才说“那后来呢”
这话问的
像个小孩儿。
黄伯伯笑笑“后来后来内乱了,原来咱们老郡州这一片都归老外姓王管着。他家不是人,剥削霸道不讲理,郡里面人就像他家私奴一样。后来就犯了众怒呗最后一代的老外姓王一家,就被撵了出去,流放到了自由巷,那家子是缺了大德了,这也是他们的报应”
说到这里,黄伯伯脸上露出百分百的鄙夷表情,还厌恶的吐了一口吐沫到“自打开国的老祖宗把咱这几个倒霉地儿分给那家人,你就看这几百年吧,外面是什么日子,咱这里是什么日子,那是没一日好过的时候现在多好,自打咱这地方归了爱王爷,那好日子就来了您信么,会越来越好的”
“哧”
江鸽子笑出了声
这都他妈什么称呼
爱王爷
还爱世界呢
站在女贞树下的俞东池,大大的打了个喷嚏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