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哥儿从外面进来,蹬掉鞋爬上炕,笑嘻嘻小声说“兰时哥哥,金凤婶子来了。”
“我知道,你安分些,过来坐这里,别靠乱了被褥,小心挨骂。”顾兰时见他顺势要靠在叠好的被子上,连忙喊过来挨着自己坐。
说话间,苗秋莲和方金凤后脚就进屋了。
方金凤做媒时总收拾得齐整利落,髻更是插了根银簪子,她笑容满面,看见顾兰时道“兰哥儿果然长大了。”
“婶子坐。”顾兰时往炕里让了让,和竹哥儿把炕桌往外挪,桌上早已摆好茶水和果子。
方金凤和苗秋莲在炕边坐了,她俩口中说的还是些家常话,时不时又看一眼顾兰时正在绣的手帕。
顾兰时没插嘴,只有问他时才说一两句,低头只当没现方金凤在相看他。
竹哥儿在旁边也没敢多嘴,摸了个野果子吃。
两杯茶喝完,方金凤手虚虚挡在茶碗上边,笑着说“嫂子,不喝了不喝了,他爹也在家”
苗秋莲连忙放下茶壶,说“在呢在呢。”
她二人说着就下炕到外面堂屋去了,竹哥儿看见苗秋莲的眼色,跟在后面把茶壶和果子端出去。
人都出去后,顾兰时长舒一口气,他放下针线揉揉脖子,心想总算过了这一关。
外面是方金凤和他爹娘说林家的事,无外乎就是土地、房屋和人口这些,等听完他爹娘点了头,方金凤才好到林家回话。
再后边,就是借口让林晋鹏到他二伯家干活,他借口找堂妹顾兰芝做针线去见一面。
这些礼节看似繁琐,真做起来却也不慢,日头升了又落,很快连问名这一步都过了,如今林家已得了他的生辰八字,就等去找人算命卜吉。
事已至此,亲事就八九不离十了,连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两家好事要成,因此,顾兰时有时出门都想着法儿避开人,不然总有几个爱调笑别人的夫郎和媳妇故意问他话。
一次两次还行,多了烦不胜烦,若害了臊,他们便笑得乐不可支,若不害臊,背后指不定怎么嚼舌根,还是不碰见为好。
已是五月,麦子黄了,庄稼人在田间忙得什么都顾不上,算生辰八字一事只能往后搁。
顾兰时挎着饭篮子拎着小包袱匆匆往地里走,太阳热辣辣的,晒得麦秸散出一股浓郁的味道,汗水顺着额头脸颊流下,他眯着眼睛,好容易来了一阵风,却也是热的,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竹哥儿提着瓦罐跟在他旁边,热得直抱怨“连风也蒸人,可真不好受。”
顾兰时舔舔干燥的唇说道“明天割完就好了。”
一路上都能看见遗落在地的麦穗和麦粒,有几个老人和小孩抢着捡拾,老人不是太老就是腿脚有问题,没办法下地干活,小孩要么是太小,去地里也干不了太多活,被大人吩咐背着竹筐出来捡麦穗,要么就是家里太穷,没地或者地少,也出来捡一捡。
还没到自家地里呢,顾兰时就看见他家地头有个生人弯腰拾麦子,已经割到中间的苗秋莲也现了,一边往过走一边高声喊道“他曹大娘,我家麦子还没割完,你就贴着脚后跟来捡拾,是当我家没人快走快走,别来碍眼。”
麦子丰收了虽然喜悦,但天热怎么都让人烦躁,顾铁山也回过头,皱眉吆喝道“到别处去”
曹小巧素来爱占便宜,上了年纪后越没廉耻,在村里招来不少嫌恶,她正是被好几家人赶走,才一路到了这里,眼见苗秋莲要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镰刀,她手疾眼快,伸手想把地上几根麦穗捡走。
顾兰时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是他们家的麦穗,遗落了也得等他们捡拾一遍,才轮得到别人来捡,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哪有当着主人家面就来拾的。
竹哥儿更快,一下子跑过去从曹小巧手里把麦穗抢了过来,他人小,只知道这是自家东西,不肯相让。
“小兔崽子”曹小巧被抢了东西,横眉竖眼骂道,见只是个小孩,手竟也扬了起来。
“老东西你打我竹哥儿试试”苗秋莲一下子急了,连原本只想把人赶走,没打算计较拿了几根麦子的顾铁山登时也往过跑。
竹哥儿见势不对连忙往后退,怕被打不自觉眯起眼睛。
顾兰时离得最近,三两步冲过去抓住曹小巧胳膊,没让她真打着竹哥儿,气愤道“你敢打人”
顾家人气势汹汹,曹小巧急得挣脱开顾兰时手,立马就溜了。
顾兰时另一手还提着饭篮子,不好与她争执拼气力,也就顺势松手,万一饭菜打翻都得饿肚子干活。
“老不害臊的下回别叫我碰见你。”苗秋莲骂骂咧咧到了跟前,见竹哥儿没吃亏心气儿才顺了。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