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赫的奔驰,最终还是被银行给开走了,而孙赫也因为拖欠车贷上了征信。
孙赫已经没有客户,也就是说孙赫现在没有了收入。这几天,孙赫的老婆就没给过孙赫一个好脸色。
在家里烦,孙赫就准备出去喝茶。刚下楼,就碰到张勇。
“孙总,这是要出去?”张勇叼着一根烟,甩着手从家里出来。
金庸先生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就一定有一条鄙视链。
然而这条鄙视链却不是单向的,它是双向的。也就是,在你看不起我的同时,我更看不起你。
这也是为什么老小区,大杂院里从生出莫名其妙的是非。
张勇叫孙赫“孙总”,有调侃的意思,也有点酸。毕竟,在这个院子里,张勇家是少数没有车的家庭,而孙赫,是唯一买奔驰的人。但张勇是看不起孙赫的,觉得孙赫就是一个靠嘴皮子骗钱的投机倒把分子。
“嗯,出去喝茶。”孙赫也是看不起张勇的。觉得张勇就是一个闲汉,如果放到水浒中,估计就是牛二那种人。一般懒得称呼张勇,偶尔必须要加称呼的时候,也是叫一声“老张”。
喝茶,是孙赫很值得骄傲的事。因为在这个院子里,很少有人会去茶楼喝茶,都是到那种小区茶铺,一块钱就可以喝一上午或者一下午,现在好像也涨价了,要三块甚至五块了。但和那种动辄二三十块钱一杯的茶比起来,还是实惠多了。
张勇看着孙赫挂在腰杆上的奔驰钥匙,觉得特别刺眼。他不喜欢奔驰钥匙,做得跟一个葫芦似的,好像故意要与众不同一样。
张勇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孙赫已经把头转到了一边。张勇有点悻悻地放慢了脚步,等孙赫出了院子,对着地上吐了一口痰,嗓子里一下顺畅了不少,嘴里蹦出一句:拽个锤子!
出了院子,却看见孙赫坐在停外面门外的一个小桌旁,好像在等自己的点的面条。张勇本来没打算吃东西的,他要去赶舞厅的早场。早场是十点到十二点。张勇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另一张小桌旁。
张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样子。三两素椒。打碗面汤,要加葱花,再拿一碟泡菜,要海椒油,味精。”张勇经常跟那些舞伴说,我吃面很讲究,只吃素椒,干拌。而且,必须要有加了葱花的面汤,和一碟泡菜,泡菜必须要加海椒油和味精。
张勇的面来了,他看了看孙赫,孙赫点的是排骨。停外面的排骨很厚道,有五六块肉很厚实的肋排带着一点肥肉,不像有些面馆子,是那种龙骨,看着大,却没多少肉。张勇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素椒,虽然也铺着一层肉臊,但的确没排骨看起来油水重,于是张勇就像是被孙赫给比下去了一样,心里很不舒服。差点就冲动地叫一嗓子:来根蹄花。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一根蹄花要38元,太费钱了。钱要花到刀刃上,在舞厅,五块钱可以砂一曲了。
孙赫却没心思去揣摸张勇在想啥,这几天,他学到一个新词:降维打击。他觉得自己在这个老小区里,简直就是降维,都不屑于打击。华尔街那些精英才是孙赫心中的大神。在这里,他觉得只是暂时的过渡,最终,他是要搬到大房子里去的。
“妹儿,泡菜喃?莫得泡菜这面咋个吃?”张勇却是个闲不住的人,看到在垃圾桶翻垃圾的大爷,都要上去吼两句:“你干啥子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翻垃圾桶。”
“马上,端不到得嘛。”服务员很讨厌张勇,嘴不干净不说,还过场多。不是嫌泡菜酸了,就是说面汤腻了。难得点一次蹄花,还要嫌蹄花小了。
“搞快点,再等面都腻了。做个事磨磨梭梭的,”张勇觉得这些服务小妹不说几句,就跟没上条一样。
服务员回到店里拈了一碟泡菜,看了看门外的张勇,对着泡菜碟轻轻呸了一口,然后浇了辣椒油和味精,给张勇端了出去,往桌上一顿,转身要走。
“妹儿,这个班有个球的上头,走,一会跟张哥切跳舞。”张勇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嘴里不三不四地撩服务员。张勇觉得,这些农村来的服务员,不撩白不撩,难不成还敢在这个自己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嘴嚼?
“嘴巴干净点。免得以后生痔疮。”服务员瞪着张勇,就差吐张勇一脸口水了。
“张哥请你跳舞,是看得起你。潲水婆娘,不识抬举。”张勇看着包着眼泪转身进了店里的服务员,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红苕屎都还没屙干净,跟老子嘴嚼。张勇像是捡了十块钱一样,心满意足地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
“你说哪个潲水婆娘?你婆娘偷人娃儿挨刀的瓜娃子!”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男子拿着一个厨房抓钩从里面冲了出来,用抓钩指着张勇破口大骂。
张勇本来在埋着头吃面,听见骂声,抬头就要怼回去,可看到男人手里的抓钩,到嘴边的话像是被一团气流给堵了回去,张勇的喉结动了一下,憋出一句“你是哪个?吃家饭屙野屎,管球得宽!”
“老子今天就管一下你这个有妈生没爹教的瓜娃子。”从店里出来的男人似乎动手能力比动嘴能力强,抡起抓钩就往张勇的脖子上劈了下来,抓钩一下就钩在了张勇的肩上、张勇惨叫一声,被抓钩一带,倒在了地上。
孙赫本来坐着看热闹,见这边事闹大了,11o拖到地上,前后也就几分钟,老潘本来在柜台,今天他回这边老店,盘点一周的营业收入。
听见张勇调戏服务员,正准备出来劝一下,没想到厨房里的一个厨师拿起抓钩就冲了出去,这个厨师正在和这个服务员谈恋爱。老潘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刚跑出店门,厨师的抓钩已经把张勇拖倒在地。
老潘一把抱住男厨师,伸手从厨师手里抢下抓钩,抓钩还钩着张勇的肩,张勇又一阵惨叫,抓钩终于从张勇的肩上取了下来。
11o、12o相继赶来,厨师被带走,张勇被抬上救护车。
老潘作为老板,也随着11o去了派出所。
孙赫也没心思去喝茶了。他突然觉得外面很危险,前几天,银行告诉他,已经把他拖欠按揭的事委托给一家催收公司了。孙赫突然觉得,这街上的人,都像是催收公司的人。他想起以前那些到屋顶找凌波的那些穿着黑色t恤的催收,要不是因为老苏有功夫,估计凌波的下场不会比今天的张勇好到哪里去。
而老苏,现在已经搬走了,就算没搬走,恐怕也不会为自己出手。孙赫正胡思乱想,见一辆迈腾缓缓停到了停外面的门口。孙赫觉得这车号有点熟。孙赫停下准备回小区的步子,看着这辆车。孙赫的奔驰被银行开走了,孙赫现在对车有点神经过敏。
车停稳了,沈静从驾驶室下来,苏易和另外一个男人从后座下车。
孙赫猛然想起,上次在崃山规自局门口老杨说过这辆车是崃山规自局局长的车,上次苏易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