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用我,就是为了让我做脏事啊。”李林甫感慨着,“陛下要华美的宫殿,要美貌的宫人,要兴庆宫寒冬如春,要他的权力至高无上,要他的威严无人敢犯。”
“那些正人君子能给陛下弄钱吗?他们没那个本事。”
李林甫冷笑:“天下人只道我巧立名目收税,可这个税也不是谁都能有本事收的上来,我能收上来,这就是我的本事。”
李隆基要享受,就得有钱,没有钱,就算是皇帝也过不顺心。修宫殿要钱,选宫女要钱,养着上万人的教坊也要钱,他李林甫弄的钱难道都花在他自己身上了吗?
他又不爱美人,也没什么烧钱的癖好,他只爱权力,他天天忙的不可开交,他能花多少钱?
钱都是花在了皇帝身上。
圣人单单一年赏赐给杨家那几个姐妹的钱就是十数万贯,还有宫人,开元二十五年,他接手相位的时候宫人只有三千人,如今宫人数量超过三万人,养宫人也需要花钱,这些钱都是他弄来的!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能为陛下打压太子吗?他们顾忌名声,不愿意做。”李林甫抛出了另一个重要原因。
李岫震惊听着“打压太子”四个重若千钧的字就这么轻飘飘从他阿爷口中说了出来。
“可,可太子是圣人的亲子啊。”李岫不敢置信道。
他一直以为阿爷敌对太子是因为阿爷自己看不惯太子。
毕竟他阿爷看不惯的人那么多,看太子不顺眼也很正常,哪日他阿爷看谁顺眼了才是怪事。
“哈。”李林甫短笑一声,“圣人提防的就是亲子。”
“大郎,不是为父要将他们逼到绝路。他们与太子亲近,圣人看不下去圣人要将他们逼上绝路,为父也不过只是圣人的一把刀罢了。”李林甫叹息道,他看着自己正直的大儿子,眉宇间满是忧愁。
他的子女之中如今还没有能在他去世后支撑起李家的人,自己如今所处的境地又是如此危险。
自己死后,自己的子嗣们该怎么办呢?
饶是心狠手辣如李林甫,这一瞬间心头也略过一丝后悔,可这丝后悔只是稍纵即逝,很快李林甫又冷静了下来。
他宁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意碌碌无为任人欺凌一辈子;他宁可死后遗臭万年,也要活着的时候权势滔天。
李林甫抬手抚摸着跪在他身前的大子头发,喃喃道:“为父能替圣人平衡朝堂,为父才是右相啊。我若是不心狠手辣,恐怕连宰相的位置都坐不上,又如何能有我们李家今日的富贵呢。”
李岫悲切道:“可如今阿爷已经上了年纪,为了咱们全家的日后……阿爷收手吧。”
“糊涂!”李林甫怒声斥责。
“为父在相位上待一日,咱们全家才有一日的太平。倘若为父退了,用不了一年你坟头上的草就能长到腰高。”
李林甫直视着从出仕后便一路顺风,从未受过任何蹉跎的大儿子,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透露出了满满的疲惫。
他一旦后退,朝堂上那些觊觎他相位的豺狼立刻就会扑上来将他全家撕得粉碎。
尤其是太子李亨,他与李亨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时候谁往后退一步谁就是满盘皆输。无论是为了相位还是为了他的子女后代,李林甫都不能退。
李林甫深深看着李岫,胳膊略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直视着李岫的眼睛正色道:“如今我们与李亨已经是不死不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李亨顺利登基,李亨狠辣不在为父之下,他一旦登基,必定会对咱们家赶尽杀绝。”
“倘若为父死前还没能让圣人废了李亨,你就将你的幼弟幼妹送走吧。”
李林甫没提李岫应该怎么办,他知道倘若到了李家家破人亡的那一日,他不在,李岫身为长子就是首当其冲,不用逃,也跑不了。
他对这个结果很平静,早在他当年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时候,他就已经押上了他自己和他全家的身家性命。
他的妻妾子女既然跟着他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倘若有一日斗输了丢了命也不冤屈。
李岫脸色大变,他不敢置信抬头看向李林甫,嘴唇嚅嗫却说不出话来。
“阿爷……”
他阿爷今日这一番剖心之言竟然有告知后事的意思。
李林甫抬手阻止了李岫往下说,“你走吧。”
出于对李林甫下意识的顺从,李岫抽泣两声,擦拭干净眼泪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