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桥在慌忙之间开来的是一辆破旧皮卡,她在一片混乱之中,仍然这样看孔黎鸢,在缭绕白雾里望像是完全变得血红破旧的孔黎鸢,笑着问了同一个问题。
而孔黎鸢在快要燃尽的红酒爆珠烟里,冷静地想起一件事。
从一开始,她在自己脸颊上划出伤口,换一身随意和路人交换的衣服,光着脚在荒凉的公路上踩过,携带着在自己体内还残留着不愿离去的“李弋”,拦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车前……
就只是想同这个女人同一段路。
她早就知道,这一段路注定会是以洛杉矶为终点。也早就知道,只可能、也只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相信与她同路的这个年轻女人也同样清楚,不然她们也不会同路这么久。
可一段短短的公路又是为什么让她们同了这么久,为什么这段路又带给她这么大的后劲?
到底是因为残存的李弋被这段路磨蚀殆尽,还是因为真正的孔黎鸢在这段路里被引了出来?
孔黎鸢没办法分清,也没办法回答。她只能在恍惚飘散的烟雾里,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回答黎桥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又要带着花踏上这一场旅途,又怕花有毒不敢碰;又要让花被风吹着闻自由的花香,又要给花绑好安全带。”
“我想知道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似乎就是最开始吸住孔黎鸢的一种特质。黎桥静悄悄地敲了一下方向盘,等着孔黎鸢继续往下说。a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孔黎鸢盯着自己手中已经燃到尽头的烟,烫到了指腹,仍是不愿意丢弃,
“而且不管我说什么,她都相信,一种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
不问我的过去,不问到终点之后的将来,她看到,并且只相信,我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瞬间。挺奇怪的。”
“难道你和她说了很多谎话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本来也没有要找的人,更没有受伤,终点也不是洛杉矶。”
“那除了这件事之外呢?”
孔黎鸢捻住烫的烟,没有说话。
“没有其他的谎话了吧,我就知道。”黎桥笑了一下,她想这不算是说谎。
孔黎鸢的确有要找的人,也的确受了伤只是孔黎鸢自己不太认可,而且她要是这么说的话,孔黎鸢大概会觉得她在诡辩。
这是一个极其偏执的人。
“那她是一个很宽容的人啊。”最终,黎桥笑眯眯地做出评价。
孔黎鸢似乎不太喜欢她的评价,淡淡掀开眼皮,盯她一眼,没有说话,却已经像是一场不由分说的驱逐。也没有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不过这完全不重要,黎桥没所谓地耸了耸肩,她相信这个问题迟早在孔黎鸢自己心里会有答案。
“哎,你妈留给你的那条项链怎么不见了?”黎桥动皮卡时,突然注意到了这件事。
她记得在这之前,孔黎鸢会一直戴着那条项链,即使这边有规矩,不能带这种尖锐物品进去。
孔黎鸢还是每次都会坚持带过来,然后据理力争很久,最后才让因为这一场据理力争变得口干舌燥的她好好保存,用极为冷静的眼神望她,用极其淡漠的语气和她说:
要是丢了,我就活不过这三天。
十几年了,连这句话都从未变过。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一条项链,怎么会一趟旅程回来就消失不见?
铁锈红皮卡涌入喧闹车流,孔黎鸢仍旧执拗地拿住那根快要将自己灼伤的烟不放,嘶哑的声音散在逐渐温热的风里,
“自然是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
这可是一个不太寻常的答案。黎桥提起了兴致,她想知道应该去的地方应该是什么地方,又望在风里像一滩凝固的血的孔黎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