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男声说着会处理之类的话。
挂断,付汀梨在广告牌下站了好一会,看到自己的鞋带胡乱地散开,低头去系。
有些狼狈地叼着面包袋,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系鞋带,发现自己正与两个背着画具、笑意盈盈的女生擦肩而过。
她们在与她擦身的那几秒钟里,笑着说,
“烦死了,怎么元旦过后就要考试啊。”
“你复习没?”
“才不,今天不元旦吗,虽然过节没意思,但今天下雪了诶,而且我姐要回来,我要和她一起磨着我妈给我俩做夜宵……”
两段不相关人生的短暂交集,一瞬间的擦肩而过,却足以将穿梭在街道的人群,都晕成细小的光点。
付汀梨在冰冷潮湿的地面蹲得脚麻,还是没能站起来。好像一起身,跟着她扑簌簌往下掉的,就不只是雪。
她手指被冻得有些使不上力,以至于费了好些劲,才将散乱的鞋带重新系成一个完整的蝴蝶结。
广告牌硕亮的灯光下,纯白雪花晶莹剔透,落到她的眼睫。
好像隔了几秒钟,又好像是遥远的几个世纪,冰冷才缓慢袭来。
雪花消融,融成模糊的视野,让她有些想揉眼睛。
她也的确去揉了。揉得满手发热,眼睛发酸。
再睁开眼。
头顶却变成黑色伞面,遮住飘摇的雪花,与视野一片恍惚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先看到的,是扑簌簌从伞下往下滑的雪,是从街边流经的车灯。
像一幅迷离惆怅的画,在她视野里飘摇地舒展开来。
最后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混杂在风声里,一次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
“就这么嫌弃我送你的手套?”
和女人清晰分明的声音,在寒风嘶吼声里凭空抓住她的脉搏,
“上海这么冷,一次也没见你戴过。”
付汀梨死咬着唇不说话,迅速低头,不抬头,也不起身。
孔黎鸢似乎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也没绕到她正前方来,只站在她身侧看她。
看她嘴里叼着的面包袋,看她在手里快被握瘪的烟盒。
看她在泛红眼圈里打转的泪。看得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给她撑伞。
伞外,有纷乱的脚步和雪。伞内,孔黎鸢看她的哭声,从捂住脸的手指缝隙里溢出。
“其实我应该问你为什么哭,也应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安慰你不要哭的。
但是我突然不知道该开口喊你什么,才是对的……”
孔黎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却是一如既往的倦懒。
然后蹲下来,手指轻轻撇去落在她眼睫的雪,在模糊滚烫的冬天里,朝她不痛不痒地笑了一下,
“怎么哭成这样了啊你,不会是刚刚被我凶到了吧。”
在足以淹没城市的风雪里,所有游走在其中的生命都失真,虚化为平等微弱的杂乱黑洞。
惟有三十瓦灯泡下的五十分之一区域,在一次雪崩里凭空出现,无限涨大。
唯独,她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