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精细而锐利。
原本漆黑幽深的眸子,在黑黝黝夜色的衬托之下,愈显得深沉而逼仄。他轻轻挑了挑眉,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方才喝得有些急。”
姜泠赶忙低下头:
“臣妾失态,还望陛下责罚。”
几颗酒珠从瓢中洒落,慌慌张张地坠于她火红的裙面之上。不等她拂手,晶莹剔透的珠子便顺着裙摆险险坠下,有声无声地,摔落在二人衣角边。
步瞻一直在审视她,未说话。
他未言,姜泠也不敢抬起头,但她能感觉到一直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横亘在她身上。他似乎想要看穿她,看穿她全部的心思。须臾,男人轻笑了声。
“罢了,还要共饮合卺。”
步瞻的声音很淡,握着瓠瓜,欲饮。
姜泠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对方右手忽然一顿。他将容器停在唇边,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希望我喝吗,姜泠。”
她一怔,望向他。
“你希望朕喝吗,皇后?”
他如一只等待着猎物上钩的鹰,微眯起双眼,与她对视。
一望入那深不可测的眼底,她便感到一阵心慌。但在此刻,她于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步瞻越这样,她就越要镇定。
于是她努力抑制住情绪,缓声道:“但凭陛下心意。”
“朕的心意……”
男人略一沉吟,忽然朝她勾了勾手。
“过来。”
姜泠不明所以,将身子挪近了些。
本来二人离得不甚远,短短的一段空隙,登时被二人的身形填满。可即便如此,步瞻似乎还不满足,他声音冷了冷,命令道:“再凑近些。”
再凑近些?
如何凑近?
不等姜泠反应,对方忽然伸出手,她腰上一紧,已被步瞻牢牢揽入怀中。
“皇后是不是忘了,新婚之夜,共饮合卺酒的规矩。”
男人的目光落下来。
“要不要朕教你,怎么饮这合卺酒。”
二位新人各执一瓢,由新郎官先饮,尔后新娘再饮。
一想到这里,姜泠一颗心“咯噔”一跳。
步瞻已命令:“抓住。”
“抓牢。”
他将盛满了合卺酒的瓠瓜递在她手上。
酒面清平,倒映出二人绯红艳丽的衣影。她不光手腕被人钳制着,整个身子亦是被那人牢牢禁锢着。对方眼睫垂下,一点一寸地打量着她的神色,须臾缓声道:“喝。”
瓢中,是她原本下了迷。药的合卺酒。
“陛下……”
“喝。”
她惊惶地抬起眼,腰上力道又是一重。那人掐得她极疼,几乎要将她整个身子就此掐断。少女蹙紧眉头,额上、后背上渗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步瞻握紧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将酒器送到她唇下,抵住了她的嘴巴。
他眼中短暂的温情稍纵即逝,转而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层寒霜。这样的眼神姜泠也曾在步府看见过——那日自己端着大红色的新衣回府,刚迈过门槛,便与对方这般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