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說的是六七年前的事。
那時李繼胤還是不受重視的四皇子,永平侯世子是他的摯友,後來又與祁窈寧定了親,便與永平侯府常來常往。
那時李繼胤確實待窈寧很好,恨不得搬到永平侯府去住。他是個溫良敦厚的人,唯一的算計是拿虎頭金彈弓收買照微,好叫她走遠一些,別在他與祁窈寧探討詩文的時候打岔。
照微說:「你別騙我。」
祁窈寧笑了笑,「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何必騙你,若我真在宮中受委屈,哥哥他不會眼睜睜看著。」
她隨口提起,照微心中卻無端地、恍惚地一緊。一雙清冷的眼睛在她心頭掠過,仿佛正冷漠而責備地望著她。
見她神色微滯,窈寧試探問道:「難道你還沒見過哥哥?」
照微搖頭,長睫垂落。
窈寧勸她:「阿微,你該回家看看,哥哥他心裡一定記掛著你。」
照微想說並非每個人都像她這樣寬和不計較,說不定祁令瞻心裡仍恨著她,她若當面喊他一聲兄長,能折去他半輩子的福壽。
只是話到嘴邊,對上窈寧關切希冀的目光,照微不忍再惹她傷心。
「我的事不急,說回姐姐你,」照微轉移話題,「就算李繼胤沒錯,也不該放任姚貴妃親近小太子,那是你熬了半條命生下的儲君。」
窈寧苦笑,「你說的是,可我病成這副模樣,總要有人照顧阿遂。」
「坤明宮這麼多女官內侍,難道還看顧不了一個孩子?」
祁窈寧說道:「女官內侍都是奴才,和母親不一樣。譬如在坤明宮,沒有我和陛下允准,無人敢擅餵阿遂一口吃食,他們見了阿遂要跪拜,更沒有膽量逗弄他。但姚貴妃不同,她能帶阿遂放風箏,給他剝蓮子、繡香囊,會同他笑,同他慪氣……阿遂喜歡她。」
這話經祁窈寧無波無瀾地說出來,更讓人心裡難過。
祁窈寧握住照微的手,嘆息道:「阿遂太小了,尚不知事,只能怪我自己不爭氣,病得重,實在沒有心力照拂他。我只怕姚貴妃並非真心待阿遂,倘日後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你怎麼能指望姚貴妃?」照微蹙眉,「那可是姚丞相的女兒。」
「那我還能指望誰,先太后已去,偌大後宮,只有我和她兩個人。」
祁窈寧望著照微,一雙秋水目里泛起些許傷懷色。她目下深陷,唇色蒼白,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喘口氣,傷心處更是經久才能平息。
她問照微自己還能指望誰時,目光緊緊地盯著她。
照微若有所悟,又不可置信,反手指著自己:「難道指望……我?姐姐,你召我入宮,是為了太子的事?」
「我……我也確實想見見你,阿微,你我已經六年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