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吉解釋道:「這玩意兒叫螭蛾,這隻大的是母蟲,另一隻小的是子蟲。子螭蛾的翅膀還沒有長齊,須得將母蟲咬死,吃乾淨它的肉之後才能長出?來?,這是它們的規矩。」
李遂十?分驚訝:「吃掉自己的母親?那這隻蟲子豈不是十?分不孝?」
王化吉說:「母慈才能子孝,女人做了母親,就該三從四德、夫死從子,從此?一生只為孩子奉獻。陛下可?曾聽說過一代明君漢武帝去母留子的故事??鉤弋夫人為了自己的兒子能被立為太子,寧可?獻出?自己的性命,像這螭蛾一樣,這才是做母親的天性。」
李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伸手捏起子螭蛾,丟進了盛放母螭蛾的彩釉陶盆里,果然見那子螭蛾向母螭蛾蠕動,張嘴咬在了它的背上。
母螭蛾在確認子螭蛾的身?份後,只象徵性地掙扎了一會兒,碧綠的液體從它身?體裡流出?,母螭蛾很快垂下了翅膀,身?體也漸漸乾癟,子螭蛾吃飽喝足,孺慕似的拱了拱死掉的母螭蛾。
李遂瞠圓了眼?睛,大為震動:「它竟然真的吃掉了自己的母親……」
王化吉滿意地點點頭,柔聲說道:「陛下,這就是天道。」
殊不知這一幕被屏風後窺伺的小內侍瞧見,他?將王化吉的話一一記在心裡,轉頭就跑去告訴了入內內侍省押班張知。
張知聽罷一拍大腿,憤怒的同時?又覺得興奮,升官的機會這不就來?了麼,扳不倒江逾白,總能扳過王化吉。於是他?飛快朝西配殿跑去,正巧明熹太后與祁太傅同在西配殿中,張知慌不擇路地叩行禮,生怕被人搶了功似的。
抬起頭後說道:「丞相大人料事?如神,那王化吉果然挑唆陛下,有大不敬之心!」
他?將王化吉如何獻子母螭蛾、如何引漢代鉤弋夫人的典故借古諷今,一字一句轉述給兩?位主子聽。
照微臉色漸寒,祁令瞻卻神色淡淡,仿佛早有預料般,對?張知一點頭:「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屏退眾人,照微抬手將薄胎茶盞摔到了地上,冷聲道:「上回就該直接殺了王化吉,如今倒養得他?狂妄自大,含沙射影起本宮來?了!」
「王化吉該死,」祁令瞻說,「但是陛下倚信他?,所以不該由你出?手,免得你與陛下之間真的生了嫌隙。」
「難道仍要我等他?的錯處?」
祁令瞻抬手按在她肩上,溫聲安撫她道:「我來?處置王化吉,我向你保證,不叫他?活過年底。」
「哥哥?」照微並不贊同,「且不說你與王化吉內外朝有別,不方便插手,你是阿遂的舅舅,也是他?的老師,若是你因為王化吉的事?得罪阿遂,你們之間的關?系,恐怕更難修補。」
祁令瞻說:「天子之師,以致君堯舜為己任,豈能因帝心喜怒而趨避。如十?常侍等宦官之患,本就是我該教今上明白的道理。」
「可?是……」
「你是怕我教不好他?麼?」
照微輕輕搖頭,「我幼時?那樣難管教,你都能教得了,阿遂性子溫和,當然更不在你話下。」
聽她自揭短處,祁令瞻反倒笑?了,自身?後擁她入懷中。照微握著?他?的手,慢慢摩挲他?腕間的傷痕,聽他?低聲道:「比起今上,我倒更喜歡你做我的學?生,雖是犯錯闖禍不省心的時?候居多,卻也聰慧剔透可?愛可?憐。」
照微偏頭去看他?:「從前怎麼沒聽你誇我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