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人每個都穿的好怪。」
李堯仍在按摩額角,只是動作放緩了,問:「你覺得我奇怪嗎?」
阮亭馬上否定。
「那沒什麼怪的,反正都是人。」李堯又點一支開始抽了。
聞言阮亭沒忍住笑出聲,也跟著點一支煙,肩膀抽搐得點了半天,抽起來時煙味與李堯抽的那支希爾頓完全不同,香氣被全數掩蓋下去,但他抽得很舒服,幾次都差些再度咬到自己舌尖。那裡還有些酸疼,倒也無所謂了。
興許笑得太過頭,煙霧飄在空中呈現歪歪扭扭的過山車路線。李堯見狀將下巴抬起,吐出一圈一圈的大小各不同的煙圈。煙圈與歪扭的菸絲纏繞在一起,從中間穿過,他這時伸手揮掉,說:「帶你去逛逛?」
「這兒?」阮亭正身,咽了口煙,嗆到了,又馬上灌了口方才的那瓶礦泉水。
可李堯已經穿好毛衣開始戴針織帽了,煙也早已被熄滅於窗台的菸灰缸內,聞言側過頭看他,否認道:「當然不是,我帶你看雪景。」
阮亭喝水的東西驟停,懵了。
不管怎麼說,格拉斯哥的夜晚的確很冷,而且有些路段冰面較多且滑。李堯走前從桌上順了串車鑰匙,阮亭緊跟其後以為是輛轎車或是越野之類的,直到對方帶他去一樓的車棚,見到一輛不大的藍色摩托車。
奇特的是,摩托車頂端被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完全蒙住,加之機身被噴上非常沒有規則的彩印,看上去有些個性,又不乏霸氣。李堯或許經常騎它,且對於蘇格蘭的惡劣環境比較通透,因此在摩托本身上加了一些防護措施。
待李堯掀開玻璃罩扔在一邊,阮亭還愣在原地,好半天才蹦出一個字「操」。
起先李堯決定騎了,但見他仍像根柱子一般動也不動,便側身開玩笑地扔給他鑰匙,他驚覺,慌忙接住。這時,李堯對他笑笑:「你騎?」
他握緊鑰匙,鑰匙中的鐵皮摩擦他的掌心,便乾咽口水,說:「我不認路……」
李堯倒也不太驚訝,他率先上了摩托,戴好頭盔卻坐在后座,側頭對他道:「走吧,我給你當導航。」
頃刻間,阮亭聽見車棚上落下一塊很重的雪,哐當一聲,就像此刻他的心臟劇烈地顫動又立即降落。戴好頭盔後,插上鑰匙轉動發動,又扭身看一眼後方的李堯,欲言又止。李堯這時靠過來,手搭在他肩膀上,揉搓兩下。使得他完全不受控制地握緊把手,忽然加駛出車庫。
格拉斯哥是座夜夜笙歌的城市。穿過主幹道,途徑中央火車站,皇后街火車站,到達克萊德河旁,圍繞一圈能夠看見教堂、學校、博物館,任何蘊含英國特色的古建築。
然而此刻的建築頂被鋪滿一層厚厚的雪,時常又被忽而一瞬的雨澆化。現在是夜間十點,格拉斯哥沒雨,蘇格蘭人喜歡在酒吧門口喝啤酒。李堯帶的路很順暢,沒有彎彎繞繞的小巷口,阮亭第一次見克萊德河畔是熱鬧的。
儘管夜裡寒冷,但仍有不少路人在橋旁散步。阮亭馳過時,有人望過來,因為摩托聲音很大,在不算安靜的河畔也極為刺耳。途中,李堯忽然伸手向前掀開阮亭的頭盔擋風塑料板,阮亭只覺一陣寒風灌進他的頭盔內,臉開始刺酸,繼而腦袋又昏沉沉了。恍惚間,李堯伸直胳膊張開面向河畔,大喊一聲。阮亭沒聽清,但他卻突然也興奮起來了。
他開始繼續加,身體前傾跟隨大叫一句自己也聽不懂的話。大約為蘇格蘭語,他在課間聽mo11y講過,但他不懂什麼意思,因為mo11y經常提及,這時也不管說的什麼話,一股腦全部大喊出來。
興許動靜過大,招來一些窩在角落的流浪漢給他們扔雪球。阮亭騎著摩托繞了幾圈躲過去,還覺得很好玩,又繞了回去,再被砸。李堯始終靜靜的,趴在他後背卻點了一支煙,抽幾口,手伸到他嘴邊要他也抽一口,他猛吸後,李堯又叼回嘴裡開始悶悶地笑。
因此在這一片鬧了太久,浪費了好幾分鐘。有時阮亭會通過後視鏡看李堯,有好幾次都被逮了正著,但李堯不會給反應,而是裝作沒看見,繼續抽菸。
通過方才的路段,阮亭咽下紅希爾頓飄來的煙香,須臾,李堯對著他耳旁大聲說:「快點,警察來啦!」
「什麼——」他差點嗆住。
李堯沒回他,在后座使勁笑。
「我們會被抓嗎?」他也笑。
「不知道啊,你覺得呢?」
「我們會坐牢嗎?」
李堯把抽完的菸蒂捏在指尖揉搓,再對準恰巧路過的垃圾桶扔進去,笑著笑著,阮亭以為他又不理他,決定再問出話來時,那人就陡然抓住他頭盔兩側將它快取下,阮亭覺得自己的鼻子被壓扁又重翹起來,不自覺打噴嚏,同時嚇得急剎車。
可下一秒,李堯就將頭盔扔了,扔到五十米以外的雪堆里,一會兒就不見了。見他停住,很不快地伸長胳膊越過他,並握住他方才不小心鬆開的把手,繼而在他搞不清狀況下將摩托馳了出去。而此刻被李堯雙臂包裹住的阮亭,猶如僵硬的玩偶,感到冷風全數撲在他面上,卻又覺得身上熱熱的。移動屁股時發現李堯卻早已將頭盔取下,也不知放到哪裡去了,或許同樣扔了出去,李堯的確能幹得出來。他含糊開口道:「……不戴頭盔,警察真的會抓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