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这个世界最深情的物种。
顾郗的嘴角微动,他藏住眼底的深思,又将视线放在了身侧几乎察觉不到生息的非人类身上。
已经温热的手指微微卷曲,几乎不用太大的动作,原本平摊享受的黑色黏液就扭动脑袋,黑糊糊的脑袋冲着顾郗歪了歪,似乎在好奇对方为什么忽然变了动作。
如果不看眼下遭遇的事情,这一团污黑倒还能夸赞一句乖巧,可事实上看似乖巧的家伙等兴奋起来,是把生命当玩具玩弄、撕扯的肆意。
顾郗的掌心热乎乎地像是个小火炉,而一直被抚摸的那一片皮肤也腾腾蒸着热气。
他回想曾经撸邻居家猫的手法,五指并拢轻轻拍打,在感受到掌下腰肢又弹跳起来想追逐的意思时,又伸开手指呈笼状抓挠;待对方适应后又迅换成轻柔的拍打,时不时勾起了人的兴趣,却又坏着心思不给一个痛快。
黏液下,异化状态中的默珥曼族人感觉自己全身的肉都软化了,自后颈到尾椎一路传来过电般的快感,这是比他捕杀猎物、感受鲜血四溅时还要愉悦的感觉。
他还想得到更多的抚慰……不仅于此。
不多时,俯身靠在顾郗旁边的默珥曼族人再一次从喉咙中出了舒服的“呼噜”声,摊平在地的黑色黏液向四周散开,一如猫咪尾巴,舒爽到向四周翘起、来回摆动晃悠,就连黏液表层都立起如汗毛倒竖的小突起。
顾郗眯眼,散了雪雾的睫毛被一层薄薄的水汽覆盖着,光影朦胧,但也足够他细致观察对方的反应了。
唔,看来是很舒服的……
于是瞬间,勾人的抚摸手法戛然而止。
黏糊糊的黑色延伸出小触手似的分支,圈绕在顾郗的手腕上,一个劲儿往默珥曼族人的后腰上带。
但这一回顾郗不配合了。
他慢吞吞地将指尖敛到手掌中,一副拒绝配合的模样。
被拒绝的污黑并没有立即怒,而是如人一般撑起液体般的身体,脑袋微动,流动的黑色时时刻刻变幻着形状。
黏液很聪明,他知道情期的自己需要对方,因此不会立即取走猎物的性命。
此刻,即便顾郗从这一团黑色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就是知道,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用那双冰川般幽蓝的眼珠,透过黏稠的黑液,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顾郗:“喜欢这样吗?”
黑色的主体没有动,但分支出来如藤蔓的小家伙们却圈住了顾郗的手指,暴露了主人的心思。
顾郗又道:“可是我不想抚摸你……”
吼!
瞬间凶戾的嘶吼声乍现,抱团的食草动物们同时悚栗,藏在帽子里的白翅迪卡雀瑟缩着翅膀,而心底有准备的人类青年则安安静静坐在原地,似乎丝毫不畏惧猎食者满是威胁的怒吼。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顾郗能忍会装,即使藏在袖口下的手指颤栗不已,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愈地平和淡然,就好像在面对一只逞凶的小猫。
嗯……不过眼前这只巨大的“黑猫”很有可能一个不高兴把他给撕了。
暴虐充斥在整个避风石壁内,原先有几分静谧的黑色黏液开始沸腾、冒泡,如同自火山口喷而出的岩浆,有种势不可挡的凶恶。就连细小的分支都瞬间组合成一团黑沉沉的锥状利刃,升高、倾斜,冷冰冰地指向顾郗的喉咙。
他在威胁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青年。
思维总是在混乱中度过的默珥曼族人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暴躁,在此之前他遇见任何让自己不快的事物,要选择就是“杀”。
这片空寂冷冰的冻谷内,他是食物链中最顶级的猎食者,因此杀戮、玩弄猎物早已经成了日常,可显然这个被留下生命、还能坐着呼吸的人类猎物是个例外。
人类的……手可以摸得他很舒服,可以驱散他在冰天雪地中尾椎、腹腔烫的灼烧感,可以让他感受到比虐。杀猎物更明显的愉悦。
凝结成尖锥的污黑距离顾郗越来越近,藏在羽绒服帽子里的小鸟拍打翅膀,似乎在提醒着顾郗躲避。
但面对威胁的青年依旧不动,他沉静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这团黑色黏液上,垂落在身侧的手臂忽然抬起,在尖锥距离自己咽喉不过一厘米时轻轻捏住了它。
冰冷,光滑,尖锐。
这一下,完全能够刺穿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