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虚掩着,她推门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喊“淑琴姐,在家没”
谁啊
林有志大衣服一裹,拉了院子的灯,从门帘后探出头问,“谁呀”裹的严严实实的,也认不出来。听声又不像是熟人。
“林大哥,是我呀”
可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反正大概齐是认识的人吧,他只得先把人往屋里让,“屋里坐屋里坐”
屋里卢淑琴穿着自家做的杏色的棉袄,对襟的小袄一排繁复的盘扣,下身穿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坐在沙上,腿上盖着红毯子,像是穿着红裙子似得。满屋子都是烤栗子的香味,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小伙子拿着书挤在她边上,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是人家的儿子,也快大学毕业了。
都是同龄人,当年她同情过眼前这个女人,而如今,这个叫人同情的女人却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
卢淑琴刚要起身让客人,可腿上的毯子被儿子压在屁股下面了,才闪身要起又被带的坐下了,客人比主人还热情的样子,“淑琴姐,不是外人,您别客气,不用你让”
谁呀卢淑琴看林有志,林有志摇头,先去倒茶了。
红秀自己把围巾解开,露出脸来,卢淑琴的笑就敛了两份,“是红秀呀你这声音听着像二三十岁的小姑娘,没往你身上想。找桐桐的吧,这会子在金家呢。你现在过去,金家人都在。不是我不留你,实在是一耽搁呀,这就是事。你早去,是早救了杨碗花了。估计这会子金家正开批斗会呢。我一留你,回头我那亲家母得说我是故意的。妹子,改天,改天我去你店里,咱俩好好唠唠”
人还没坐下呢,就被打了。红秀正要坐的动作一顿,但马上就笑,一点不尴尬的应了,“行回头咱姐俩唠”说着就往出走,“不用送了,姐,这以后常来常往的。”
林有志要去送客人,卢淑琴打儿子,“你爸感冒了,别进进出出的折腾。你去送送你红秀姨”
林雨桥接了他爸的大衣裹上,“我送您。”
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去了。听到客人走远了,卢淑琴就小声说林有志,“这女人心思歪了,以后见了她就躲着走不是啥好东西”
林有志一眼一眼看卢淑琴,笑的跟个傻子似得,“人家也看不上我”
你又不丑,如今被你闺女收拾的体体面面的。对外能挣钱养家,对内是一把抓,招眼着呢
红秀从林家出来也觉得人的运道很重要,谁知道那样的卢淑琴还能碰上林有志这样的男人。当年穷,不打眼。如今这满条街打听说,谁不羡慕卢淑琴的日子。家里的活儿事一点也不沾手。可惜,这样的男人都顾家,而且林有志也没卢淑琴挣的多,两口子看着也不像是有问题,这样的男人轻易招惹不上的。
她直接去了金家,金家确实是都在,说杨碗花这个事。
杨碗花有她的道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跟着你,过年买身衣服,拾掇拾掇自己怎么了买点饰品又不是要你给我买金买银的”
正说着呢,红秀来了。她脚步轻盈,林雨桐听到声响的时候人都站在堂屋外头了,是她先在里面问了一声“谁呀”对方在外面才搭话的,“碗花姐,是我,红秀呀”应着话,人就进来了,手里攥着钱,“怪我怪我都怪我是城里货的时候把价钱标错了,八十的衣服愣是标成了八百,我也是今儿打电话跟城里那边对账的时候才现的。一般这货进回来,我就是加块七八块的卖的。贵点的加价多点,毕竟压货风险大嘛。我当八百的进价,加价六十卖给别人。这要是八十的衣服,我就是八十五六就能卖的。真不挣啥钱的。一听说是弄错价钱了,这不,一关门我赶紧就过来了这一批货错的还不是一点我把两千都带来了,碗花姐要是嫌弃这些东西便宜,您把东西再还给我”这是钱
说着,就把钱直接给放茶几上了。就那么本本分分的站着,素素净净的,带着几分拘谨。还跟金保国道歉,“今儿也是我不对,拦着您真不是要债的意思,就是怕您以为我坑碗花姐呢,又怕你们两口子为这个再起了口角,可谁知道怕怕处有鬼,正怕坑人呢就还真把自己人差点给坑了”
一句没提林雨桐,但金保国哪里不知道这红秀是被儿媳妇给吓住了。
一条街上的,事儿不能做的太绝,他缓了面色,“能送来是你厚道但东西不能退,该什么价钱什么价钱,算清楚就行”
杨碗花对着那两千块钱有些可惜,这要是赶明儿退给自己,别人也不能知道呀
跟红秀算了一遍,连烫头在内,才花了三百出头。所谓的水晶箍,给五毛就行
杨碗花要是再不知道这人有坑她的嫌疑就真的傻了,恨不能直接把红秀给撵出去。
红秀可诚恳的的解释,“这批货统一出问题了,真的,姐人家卖正品,我一直是卖人家的高仿您放心姐,回头我就给您送一真水晶的来咱们亲姐俩,您要不信我,回头我得跳井去”
两人一个推搡,一个解释,就从堂屋里退出去了。
金嗣明就道,“我妈这么着烦不烦呀二傻子似得,她的脑子呢行脑子不好就在家好好吃一碗闲饭呗,好家伙,是怎么作怎么来擎等着人养呢是吧”他就那么坐着,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可谁能养谁呀叫人家心甘情愿的养,那是她的本事。她没那个本事,就少折腾些。”
金保国就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男人养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养你妈,只要我活着我肯定养,但咱家就这条件,不能奢侈”
金嗣明脸上带上了几分类似不屑的表情来,“什么叫男人养女人是天经地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经地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