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平不语,侧耳倾听,他便继续道:
“前些日子郭少爷郭清来说,先头他们为万卷斋收拾文章,章府的二姑娘留意到宣平二年有个举子叫林遥江,字云帆,一篇论市舶司眼光卓越见识不凡。她又在鹿鸣酒家和冠南楼见过一个署名‘济云帆’的书画,字迹与那位林遥江颇为相似。”
不知想到什么,谢宏道话里有笑意:“真如先生所说,万不可小瞧女子。章府姑娘心细如,亏她的消息,王爷在林遥江今日来之前,多少有了眉目。”
其实,章蔓清还提了书画上那枚“烟波无限”的印章。王爷收到林遥江的密函时候,也有个这枚章的封印。两相印证,并不单靠章蔓清的说辞。
只不过用不着与赵修平说得如此细致。
赵修平晃了晃空了的酒坛,转身将早放在一旁的碳炉的火桶开,坐上水,再拿了个小陶罐,里面放上一小撮米,两勺茶叶。
重新坐下,擦了手,问谢宏道:“我听着说是,城北那些田产官司,也有章二姑娘的功劳?”
谢宏道看着他摆弄碳炉,见到茶和米都放上去烤,甚是稀奇。眼睛盯着炉子那边,心不在焉地答:“确有此事。”
他瞧着矮几上还有梅、槟榔、锥栗。
另有一小碟子香榧。
谢宏道愣了愣,香榧应是进贡给王爷的。摆在他们这儿……他们也没避着人不是?
心下坦然。
见赵修平又取了几颗栗子和香榧,摆在碳炉边上,说:“这碳炉还是学的冠南楼学来的。”
谢宏道听闻,回过头说:
“真不可小瞧女子。那城北的田产,官司一头全靠章府二姑娘找出各种漏洞,可官司做成,连同之后章府的俞师爷要做的人命官司,还多亏了冠南楼的林氏。”
听见谢宏道称林花为“林氏”,这便是真的敬佩之心了。
这些事都是赵修平参与了的,知道得比谢宏道还清楚:“林氏那里拿来的地契,其实还是多亏了几位女子。”
见赵修平挑起了眉,他笑道:“梁家有块地,典卖给丁覃氏,这个丁覃氏,便是梁家丁三奶奶的祖母。”
赵修平抹了把脸,有些自嘲地笑:“如此见识眼光,真真羞煞我等男儿!”
当初他不过为跟不跟王爷来广南路,举棋不定多时。杀伐决断,还真不如这些女子。
赵修平赶紧换了话题:“那些地,王爷要用来做望舶巡检司的驻地?”
“是有此意,只不过,”谢宏道还没说完,闻着一丝香气入鼻,吸了吸鼻子。
赵修平见状,赶紧去看碳炉。取小勺匀了匀陶罐里的茶和米,然后用帕子垫着,将香榧和锥栗取来放在面前。
“香榧如此烤一烤,香气更甚。”
谢宏道听罢,凑上前闻了闻:“难怪叫香榧。”
赵修平又取过茶壶,将烤热了的米和茶都放进去,倒上热水。
沏好茶,两人就手剥着香榧栗子,继续闲话。
“王爷是准备用那块地,可在这广南路……先生,不是我说,这些商人鼻子也太灵了!”
赵修平有些好笑:“商人逐利,向来如此。人家也是靠本事吃饭。”
“先生听说了吧?城北那些地刚一收拢,就有人嗅到了不寻常。边角的地就不说了,连周边好些林子、园子,还有茶山什么的,全都开始涨价!”
谢宏道说完,扔了颗香榧进嘴里,恨恨地嚼起来。他兵部出身,性子虽不憨直,但肯定比不过商场上的百转千回。
赵修平本就是钱粮师爷,这里面他门清。
这些,才是他们今夜碰头的重点。
而另一边的别业书房里,郑以驰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