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转悠着视线,在朦胧雨雾中环顾一圈,
“不过人好像今天没来。也对,今天又不拍专业部分的戏,不来也合适。”
“为什么不来合适?”孔黎鸢问。
“这不是来一天就得多开一天工资吗。”副导演现自己嘴快,于是干脆一股脑全倒了出去,
“虽然这次预算足,但咱还是说,别把钱都花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是不。
哎这话我说得怎么这么不对劲,跟说的美术组就不重要似的。”
她一拍脑袋,“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孔老师,就是说今天不拍那些戏份嘛,其他的有现场美术盯着。
所以小付不来也合适,而且她本来在这工资也不多。”
孔黎鸢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剧组开给雕塑指导的薪酬,是一次到位的“指导费”,这部分自然是归属负责全局、并且在行业内颇具声望的闻英秀工作室。
而付汀梨,大概只能算一个外包的现场助理,甚至不签合同,工资只能按到场的天数结。
这是行业常规。
大概也是最近在拍摄现场,孔黎鸢难以觅得付汀梨身影的原因。
剧情开始拍摄到情感冲突的部分,专业知识涉及部分慢慢变少。
付汀梨来现场的次数也就变少了。
就算偶尔来,碰见孔黎鸢,也是用着坦荡的态度,用自己柔软清亮的声音,喊一声“孔老师”。
态度不卑不亢。不扭扭捏捏地躲她,也不再论及其他私事。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仿佛她们之中本来也没有其他,没有难以忘却的加州,也没有那个,她问“那时爱不爱”,她答“可能吧”的冬夜。
好像一切都已经被她忘在脑后,甚至是那句没什么语气的“可能吧”。
孔黎鸢在深夜燃过几支烟,有时候也会在零散火星里,冷静地想,这可真是个残忍又果断的人。
明明是一句该暧昧粘稠、扯着骨还带着筋的“可能吧”。
却被她那样笑着说,还能清清白白,好像其中根本没任何可能。
“那她”
孔黎鸢突然开口说了两个字,又戛然而止。
恰好这时到了另一个定位点。副导演没回头,脚踩了踩湿漉漉地面上定好的点,只匆忙地问了一句,
“啊?她怎么了?”
孔黎鸢注视着地面。雨飘到脸上,她沉着眼睫,又清又薄地笑笑,
“没什么。等会拍摄的最后一个点就是这里吧?”
她突然没办法更进一步问下去,她的确想问付汀梨一天的工资是多少。
但如果得到那个数字,如果那个数字比她设想得还要廉价,如果在付汀梨眼底,她们之间的那条界限如此庞大。
她想象不到自己,是否会用令人反感令人厌恶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