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秀才,捋著鬍子感嘆:「換成以前,貢院哪能容女子踏進半步?而今不但女子可以進入,還能堂而皇之的坐下考試。」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咦,那不是秦淮名妓顧橫波嗎?名妓也能做宮廷女官?」
「閣下竟然見過顧橫波?失敬失敬!」
「……」
勾欄瓦舍,才是啪啪啪的地方。
青樓,屬於高級交際場所,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你就算給錢,也只能喝茶飲酒,頂多名妓的侍女來陪同。極有可能,你來光顧好多次,前後花了幾百兩銀子,結果跟一群大老爺們兒喝茶,這就是所謂的「打茶圍」。
你花的銀子足夠了,終於能見到名妓,但也就喝喝酒、聽聽曲。
你得不斷光顧同一家青樓,不斷往裡面砸錢,不斷跟名妓交流,才能開始做朋友。做朋友之後,銀子是必須的,還要送禮物,還要有才華,還要會哄名妓開心,才有機會真正追求到名妓。
說起來很離譜,其實搔中了某些特定消費群體的癢處。
有銀子又飽讀詩書的士紳,他們不缺女人睡覺。他們需要心靈的交流,他們想談一場浪漫戀愛,他們以青樓為交際場所聯絡朋友或者揚名。
「嚯,就這模樣也來考內廷女官?」
忽然之間,人群中爆發出喧譁聲,因為來了個又黑又壯的女人。
這女子看不出年齡,體格極為強健,身高接近一米八,用膀大腰圓來形容非常貼切。
排隊等候進場時,李香君就站在這人身後,忍不住問:「姐姐貴姓?」
這女子嗓門兒也大,說話聲音洪亮:「免貴,姓游,游居蓮。我爹是殺豬的,我從小就會舞刀弄棒。在施州府分田,我一個人砍死了四個土匪!那些土匪,都是土司麾下的土兵,被殺散了就盤踞在山林為匪。」
李香君頓時肅然起敬:「姐姐原來是女宣教官。」
游居蓮說道:「嫁人就沒做宣教官了,辭職回家相夫教子,可惜沒能嫁個良人。那個負心漢,趁著我懷孕,跑去外面勾搭,被我逮住打個半死。肚子裡的孩兒也氣沒了,老娘乾脆跟他離婚。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嫁人,到宮裡給趙先生做女官,做到老了干不動那天為止!」
「姐姐也是個苦命人。」李香君感慨道。
「啥苦命人?我不覺得命苦,」游居蓮竟然笑起來,「這次考不上女官,我就回家考警察,似乎趙先生治下還沒女警察呢。」
眼見對方開朗豁達,李香君也跟著笑,覺得這位姐姐好有。
游居蓮問:「妹妹以前做啥的?」
李香君回答說:「我從小被親戚賣進青樓,出閣那天逃出來,幸被大同士子所救。後來考了吏員,在江寧縣為吏,這回來試試運氣。」
游居蓮嘆息:「你才是苦命人,竟被親戚賣了。我爹雖是殺豬的,我長得也不好看,從小卻被爹爹疼愛得緊。妹妹放心,若我倆都考上女官,定然不教你被別人欺負!」
「那就多謝姐姐。」李香君愈發喜歡這個健碩女子。
今天來考試的女人極多,只秦淮河一帶,就有好幾百個報名。她們如果沒考上,就會嘗試應聘做宮女,反正只簽五年的僱傭合同。
十六歲的寇白門,便混跡其中。
她如今在做樂伎,跟著父母跑演出,沒再走母親的老路去賣身。而且,她一直苦學知識,正打算去考預備吏員,這次考女官正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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