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佃租出去,租子還不能定高了,田租高些就沒人願意種,因為農民們自己也有地。
南方地主們,由於時局安定下來,漸漸忘記了災荒和戰亂,也忘了匪寇對他們有多狠。他們只記得以前田連阡陌、家僕無數,佃戶把他們當神佛供著,見面了都得跪著說話。
而今田產所剩無幾,家奴也變成僱工,佃戶泥腿子們還神氣起來了。
地主們那個恨啊!
他們記不得趙瀚的好,只記住趙瀚的壞。一邊讓子弟讀書做官,一邊私底下腹誹不已,甚至有人造謠編趙瀚的黑料。
地主階層想要反撲,又缺乏實力,還無法團結。他們的怨恨,集中體現在落魄士子身上——這裡所謂的落魄士子,不是貧寒士子,而是那些不肯從小吏做起的讀書人。他們仕途黯淡,又跟地主的怨懟結合,開始寫詩詞文章、小說戲曲,追憶大明朝廷的萬般好處。
就連崇禎皇帝,都變成了聖君,全是奸臣在敗壞國家!
大明黨爭,延續到大同朝的文學界。東林黨和所謂閹黨,寫文章互相謾罵對方,而且不直接開罵,都是隱藏在戲曲和小說當中。
比如一本小說,大反派以某某為原型。
趙瀚也感覺到一些輿論苗頭,如今已定下政策。等糧食稍微充足之後,重點向北方遷徙大族,非得把士紳望族拆得四分五裂不可!
大姐嫁去的徐家,已經被分拆成九股,至少得再拆一次才放心。
費家也要拆,拆幾支去山東、河南。
兩家皇親都拆了,其餘大族還敢嚼舌頭?
天色將晚,徐霞客等人下山回村,正好撞見官差押來一批罪犯。
徐霞客頗為驚訝,問道:「這麼大年紀了,還罰役做礦工?」
官差指著那十多人說:「都是大漢奸。這個叫洪承疇,這個叫左良玉……」
曹金啐道:「呸,不要臉!」
徐霞客好奇看過去,洪承疇抬手捂臉,左良玉卻神情恍惚。
「咳咳咳……」
左良玉突然咳嗽,捂嘴時手心全是血。他沒有得瘟疫,卻是真的病了,估計半個月就得死在礦坑裡。
官差指著洪承疇的辮子,笑著說:「幾位且看,金錢鼠尾。陛下不准他們把辮子剪掉,一路都有人圍觀咧,這豬尾巴多醜啊,也不曉得韃子咋想的。」
洪承疇遮住了臉,卻遮不住辮子,因為他的雙手被枷了。
曹金邁步走過去,揪住辮子扯了扯,笑道:「還真跟豬尾巴差不多。」
洪承疇的腦袋被扯得向後揚,心中只覺受了奇恥大辱。他怕死,所以投降滿清;他怕死,所以被大同軍抓住;他怕死,所以一路被押來江西。
可現在,他終於想自殺了,尋個機會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