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斗心想:陛下萬般都好,就是不知男尊女卑,讓女子也乖張起來。這兩年生意好做了,手裡頭也寬裕了,本想納一房小妾,卻愣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家!
北方頻遭戰亂、天災和瘟疫,人口稀缺,女子尤其少。
大同官府組織移民的時候,女性移民受到格外優待。只要主動報名,官府給予女性的離家費,直接在男性移民的基礎上翻倍。
就連秦淮河畔的一些妓女,都紛紛報名搬去北方。因為她們聽說,一旦到了北方,根本不愁嫁人。在農村可以分田,在城裡可以分房,人口特別緊缺的縣城,甚至還可以分到店鋪!
如此情況,誰還願意做妾?
以前給有錢人做妾,雖然表面遭受鄙視,但暗地裡卻被羨慕。而今,不管明里暗裡,做妾的都要被鄙視。
夫家有官身還好,若只是尋常富人,還要嫁去做妾的,肯定被認為貪圖享受、懶惰不堪。
布行掌柜周若斗,請媒婆物色了一年,竟連合適的小妾都找不到。
周若斗嘆息:「崇禎那時是真好啊,幾兩銀子就能納妾。遇到災荒年月,銀子都不用出,給幾斗米都能換來一個。老夫也是納過妾的,溫柔賢淑,可惜難產死了。」
余祖登的心思卻不在納妾,他說道:「掌柜的,聽說蘇松常湖那邊,開了許多紡織工廠。這兩年,南京城東也有人開紡織廠。他們用的是紡機、織機,紡紗紡布度可快了,賺來的銀子也更多。要不,也給東家出出主意,請東家在城東開個紡織廠?」
周若斗沒好氣道:「咱們是布行,是收購布料的,不是自己紡布的。做好自己的老本行,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余祖登卻說:「那些紡織廠,織出來的布料,有布商上門收購,根本就不愁賣,也不找咱們布行幫著賣。」
「那是壞規矩的!」
周若斗越說越氣:「自嘉靖年間,金陵就有棉布行會。當時全城布行的東家,坐在一起定了章程。外地來的布商,只能找布行賣布。哪個布商敢壞規矩,全城布行都不賣布給他!當時就算有人開紡織作坊,織出來的棉布也得由布行代售。」
余祖登問道:「現在咋就沒這規矩了呢?」
周若斗嘆息:「唉,崇禎年間,布行生意不好做。那些布商都是活祖宗,想幹啥還不是他們說了算?現在布行的生意好做了,陛下卻不准立這種規矩,說是甚勞什子的行業壟斷。」
余祖登笑道:「陛下的規矩少,也不准民間的規矩多。早前沒有官府允許,民間商賈不得有花樓,現如今南京的花樓越來越多了。」
花樓,學名「織雲錦織提花機」,共有1924個零部件。
雲錦乃是皇家御用貢品,皇帝的龍袍,皇后的鳳衣,都是採用雲錦來縫製。即便明末朝廷控制力下降,想要置辦花樓、紡織雲錦,那也需要有官府照顧,稍不注意就要鬧出抄家之禍。
而今,大同朝廷不再限制,反而鼓勵商賈紡織雲錦。
南京迅成為雲錦紡織中心,短短几年時間,城內城外的雲錦織機就發展到三四千台。而且還在6續增加當中,解決了上萬百姓的就業問題。
許多民間的有錢人,也紛紛穿起了雲錦,畢竟以前是龍袍、鳳衣的材料。
甚至,「雲錦」這個詞,都是趙瀚定名的。因為在大明必須進皇家倉庫,所以叫做庫錦、庫緞。
日本使者林羅山,前段時間看到雲錦,當時眼睛都已經直了。
林羅山以前也見過錦緞,但云錦是錦緞當中的極品。從元代開始,就只能皇室專用,頂多也就賜給立功的大臣。
由於實在太喜歡,林羅山還想偷學技術,跑去雲錦製造工廠轉悠。
但越轉越傻,1924個零部件的雲錦織機。別說偷學,就是仔細給他講解,也得一兩個月才能稍微明白。
英國作家彼得·芒迪,是這樣在書中記錄雲錦的:「歐洲各國的貴族,以為絲綢是神造物,是人世間難得的珍品。他們肯定無法理解,甚至是無法想像雲錦的存在。恕我詞彙有限,或者說,英語當中的詞彙,沒有一個形容詞,可以表達雲錦的美麗和高貴……」
「據說,製造雲錦的機器,由上萬個零件構成。一個中國官員告訴我,雲錦是古代叫做劉裕的皇帝,北伐覆滅了叫秦國的國家,從長安俘虜到成千上萬的工匠。這些工匠,融合了漢國、魏國、晉國,還有許多草原民族(十六國)的紡織技藝。又經歷上千年的改進,才終於誕生這種美麗的紡織品。」
「我有幸花費白銀,製作了一件雲錦衣裳。當我穿上它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比歐洲的皇帝和國王還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