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留良就在這裡跟朱慈炤聊天,他被那幫人吵得頭暈。有啥可爭執的?現在也爭不出個輸贏,還不如多研究幾個甲骨文,今後用甲骨文的實證來打臉。
聊著聊著,一個翰林院小吏,飛快奔來藏書樓,氣喘吁吁道:「又……又有甲骨運來!」
眾人連忙跑回去,這次足足運來三籮筐。
其中一些甲骨,讓郭宗昌、項元汴等人面面相覷。這種甲骨,沒有龜甲,只有獸骨和獸牙,文字就刻在上面。
相較於之前的甲骨文,這種甲骨字體更纖細,而且更加原始簡單。
可惜此時沒有碳十四檢測,否則的話,他們就會知道這種甲骨,比殷墟甲骨還要早一千二百年,時間上大概在龍山文化晚期。
兩種甲骨,一脈相承。
郭宗昌拿著放大鏡說:「此類甲骨,究其文字,必然更加古老,或為三皇五帝時所作。」
「想必如此。」項元汴點頭說。
呂留良突然來一句:「文字真是倉頡所造耶?」
眾人無言。
他們研究甲骨文多時,已經可以確定,漢字不是倉頡所造,而是一代又一代古人,不停的創造與發展出來的。
黃宗會說道:「各位先生,不如將大家的研究成果,全部整理出來交付《翰林學刊》。且摒棄爭論,一切交給外界評說,然後我等繼續做研究。」
「好!」郭宗昌先同意。
黃宗羲、黃宗炎、黃宗會三兄弟,如今全部都是研究員。
黃宗羲擔任欽天院地理館副館長(館長是顧炎武),同時還在數學館、天文館有研究任務。黃宗炎是欽天院數學館的博士,黃宗會則是翰林院倉頡館的學士。
他們三個,並稱「京師三黃」。
並且這三兄弟的兒子,一個個全是學霸,今後肯定是個級學術家族。
眾人商定之後,暫時放下分歧,帶著各自的學生,開始整理之前的學術成果。像呂留良這種研究生,跟著導師忙得昏天暗地,苦活累活全都是他們在干。
半月之後,倉頡館這兩年的學術成果,全部擺在翰林院掌管錢謙益面前。
錢謙益當然知道甲骨文的存在,但他實在太忙了,《明史》正在緊張編撰當中,接下來還有《民始全書》的編撰工作,他哪裡顧得上一堆破骨頭?
可此時此刻,錢謙益卻被震撼的無以復加。
原來,文字不是倉頡所造,而是歷代不斷衍化的結果。原來,《說文解字》的一些內容,正確性其實有待商榷。
甚至通過甲骨文研究,還明白了少數殷商歷史,比如某年某月征戰、祭祀,還要大量用活人的祭祀殉葬。
錢謙益很想寫文章反駁,但事實擺在面前,他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辯。
想了想,錢謙益奮筆疾書,給皇帝寫了一篇賀表。在文章里,他狂拍皇帝的馬屁,表示有聖王仁君現世,上古文字才會脫土而出,如此而完善華夏歷史之脈絡,此歷朝歷代未有之教化壯舉。
趙瀚收到錢謙益的賀表,頓時哭笑不得,然後選在朝會時,讓倉頡館學者親自講述成果。
面對百官,郭宗昌侃侃而談:「甲骨文字,異於當代文字,也異於金石文字。但甲骨文,金石文,大小篆,隸書,楷書,皆一脈相承也。而今有發現部分甲骨,刻於獸牙獸骨之上,比先前發現的甲骨文更為古老,或為三皇五帝時之文字。」
三皇五帝?
群臣震驚,朝會轟然。
郭宗昌嘆息說:「可惜三皇五帝之甲骨文,內容實在太少,很難有大的發現。」
群臣反而鬆了一口氣,生怕倉頡館又整出什麼么蛾子。
郭宗昌說道:「不過,倉頡館的諸位先生群策群力,已經總結出辨認甲骨文的方法。一曰比照法,二曰推勘法,三曰考據法,四曰拆析法。有此四法,今後定能辨認出更多甲骨文!如今的研究成果很多,限於篇幅,不便全部刊載於《翰林學刊》。請陛下准許單獨成冊,圖文並茂,付梓印刷,行於天下。未能辨別之甲骨文,亦可拓文刊印在書上,請天下有識之士一起研究。」
「可,」趙瀚點頭說,「便讓司禮監經廠負責刊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