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官說:「那種竹竿做轎子,可以抬著客人行路。視距離遠近,客人付給路費。」
彌爾頓驚訝無比,扭頭跟馬維爾對視一眼。
他們不是對滑竿感到驚訝,而是抬滑竿的人,明顯屬於社會最底層,卻居然有識字讀報的能力。
彌爾頓指著那個少年,又問:「他既然識字,為什麼還要幹這種工作?」
翻譯官譏笑道:「一看就是不好好讀書的,正經讀完小學,很容易找到營生。再不濟,也可以去做學徒,很多商家都樂意招小學生為學徒。」
這個翻譯官說的是拉丁文,不知道「小學」該咋翻譯,直接說的是中文原音。
彌爾頓只能仔細詢問,才知道中國有小學、中學、大學之分。只要達到年齡,無論男孩女孩,都必須到學校讀書,而且還不收學費。想要考縣級公務員,至少得小學畢業。
「讓所有孩童免費讀書,那中國每年的教育經費該多少啊?」彌爾頓震撼到了極點。
事實上,小學畢業率很低。
許多孩童讀不進去書,經常讀一年就輟學了,這種情況連報紙都沒法讀。女童輟學率尤其高,很多是父母不讓繼續讀,覺得女兒能寫自己的名字就足矣。對於這種情況,官府樂見其成,輟學的越多,就越能減輕教育經費壓力。
否則全南京的孩童都在學堂里,那得修多少教室啊?
在英國使者的震撼之中,鴻臚寺終於派官員來接待,領著這些傢伙乘坐馬車進城。馬是劣馬,好馬都送去打仗了。
「噹噹噹噹!」
彌爾頓聽到敲鑼的聲音,掀開車簾,只見一個官差邊走邊喊:「南城外的黃金樓,昨日已經竣工了,本月十五號向百姓開放。喜歡讀書的,願意讀書的,可以去黃金樓看書!陛下說了,看書不要錢,想看隨便看!」
彌爾頓聽不懂,只能問翻譯官:「他在喊什麼?」
翻譯官倒是聽懂了,但不明白黃金樓是啥。當即跳下龜前進的馬車,跑去詢問帶隊的鴻臚寺官員。
很快,翻譯官回來解釋:「我國皇帝陛下,用皇室開支建了個藏書樓。裡面有很多藏書,昨天剛剛竣工,所有平民都可以免費閱讀裡面的書籍。藏書樓的日常開支,也由皇帝陛下負責。」
彌爾頓頓時激動道:「這是公共圖書館啊,可惜英國沒有,歐洲似乎也沒有。」
馬維爾說道:「中國皇帝陛下,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哲人王吧。他統治的國家,遍地都是學者,平民也可以免費學習和看書。真希望有一天,英國也能這樣。」
眾人被安排在藩使館,有專門的翻譯負責接洽,想逛街也隨時可以出去。
不過嘛,想見皇帝還得慢慢等著。
第二天大清早,彌爾頓就忍不住了,請求翻譯官帶他們逛街。
鴻臚寺通事不是品官,屬於一等吏,至少要掌握兩門外語才行。雖然只是吏,但也算文化人,自然不會帶著使者去逛勾欄瓦舍,每次都是直奔文化用品一條街。
晚上回來,彌爾頓拿出鵝毛筆,在他的《訪中國錄》中寫道:
「今天,中國的外交官員,帶著我們去了文藝街。那是一條半英里長的街道,街上的店鋪,售賣各種文學和藝術用品。有精美的圖書,有神奇的中國字畫,還有紙張、墨水等物品……」
「街上有很多人來往,他們都是識字的。有人穿著絲綢,但更多人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裳。這裡的書籍很便宜,平民也買得起。有著許多通俗讀物,底層市民也喜歡看。不過我聽中國外交官員說,平民更喜歡租書看。南京城裡有租書店,根據書籍的價值,設定不同的租金,損毀太嚴重就不退押金……」
「我們仿佛置身於文藝的海洋,到處都是書,到處都是繪畫。對於歐洲學者而言,這條街就是天堂,他們一定做夢都夢不到……」
「我問過中國官員,他說中國最暢銷的書,除了古代的四書五經,就是當今中國皇帝編撰的《大同籍》。我請中國朋友,翻譯了幾篇讀給我聽,因此我可以篤定,中國皇帝是一位民主革命者……」
「中國皇帝法統不是來自於教會,而是來自於『天空』。天空既是我們頭頂的天空,也類似萬物的起源,中國人視為一切的主宰。天和地,衍生出人類和萬物,人類是世間的精靈,並組成中國這個國家。國家需要領導者,於是就有了皇帝。對人民仁慈的皇帝,會得到天的認可,成為天之子。對人民殘暴的皇帝,會遭到天的厭惡,他必將被推翻……」
「一切都以人民為中心,這不是民主是什麼?」
彌爾頓此人,一生都在追求天賦人權、出版自由、宗教自由、教育自由、婚姻自由。這貨徹底迷上了《大同集》,並認為中國皇帝是革命者。
只不過,等他把《大同集》讀完,估計就沒那麼歡喜了。
趙瀚的分田理論,跟彌爾頓的民主是衝突的。因為那是地主的田,而彌爾頓認為,個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當然,彌爾頓也可以忽略掉,他已經決定翻譯《大同集》,到時候把分田理論給刪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