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徐穎還是面無表情。
汪明然心裡終於確定,徐穎是皇帝派來清理江蘇的。他不敢再有任何隱瞞,說道:「江蘇鹽務廳的官吏,或多或少都有收受賄賂。品級越高的官員,就越不敢明著收銀子。鹽商在揚州有書畫店,暗中高價收購官員墨寶,價錢最高的一幅字就賣了三千兩。」
徐穎依舊木著臉:「繼續說。」
汪明然說:「徽……徽商和贛商聯合官府,兼併了西商(山陝商人)在江蘇的全部生意。」
商業兼併很正常,官府插手就明顯亂來了。
徐穎問道:「如何兼併的?」
汪明然回答:「西商雖然日漸衰落,但也有不少西商,拿到了鹽商專營執照。有的西商,在江淮開設鹽場;有的西商,獲准運鹽銷往外省。官府每次徹查鹽務,只對西商狠狠清查,查得那些西商不敢違法。但不違法也會違法,按照朝廷律法,前幾次只是警告和罰款,接下來就可以吊銷專營執照。」
贛商嘛,來自於本朝的龍興之地。
而徽商,又很早就支持趙瀚,甚至幫趙瀚兵不血刃拿下揚州。
這兩股勢力聯合起來,官府還在拉偏架,山陝商人哪裡扛得住?就算被逼得變賣商鋪和鹽場,山陝商人也不敢喊冤,生怕最後連命都保不住。
幾年下來,西商在江蘇的產業,就這樣被吞得一乾二淨。
徐穎卻還不滿意:「你在避重就輕吧?近幾年,鹽價不斷上漲是怎麼回事?商部三令五申,每年都公布食鹽指導價,為何淮鹽價格越賣越貴?」
汪明然吞咽口水,解釋道:「天氣越來越冷,曬鹽不易。鹽場工人,工資也越來越高。」
「原來如此,你可以走了。」徐穎也不駁斥這種鬼話。
汪明然被說得更不敢走,他此時愈發篤定,徐穎早就掌握了實情,畢竟這位以前是「錦衣衛頭子」。
汪明然硬著頭皮,咬牙說道:「西商的產業被吞併後,贛商和徽商聯手漲價。運商(食鹽運輸商)也是咱們的人,跟著一起漲。朝廷派人來查,便眾口一詞,說是製鹽、運鹽的成本增加。」
這是在江蘇鹽務廳的配合下,贛商和徽商聯手壟斷了淮鹽,不僅壟斷淮鹽的製造,甚至壟斷了淮鹽的外運。
徐穎依舊不滿意:「想保住伱的生意,就別藏著掖著,陛下最關心的是田政。操控鹽價,輕判只會罰款,重判也頂多吊銷執照。就這點事情,陛下會派我來江蘇主政?」
「田……田政?」汪明然口乾舌燥。
徐穎說道:「江蘇的戶廳官員,有沒有參與其中?」
汪明然搖頭:「沒有。這等小事,縣裡的戶科官吏就能辦成,用不著驚動府里,更不必驚動省里。」
「砰!」
一直喜怒不形於色的徐穎,聽到這話終於怒了,氣得把茶杯摔出:「小事?掠奪民田,你竟說是小事!」
江蘇的官員為了政績,放任商賈擴大鹽場,巧取豪奪百姓田產,把許多能種糧食的土地改為鹽田。失去田產的農民,只能被迫到鹽場打工,如此鹽場就有足夠的工人,並趁機壓低工人的工資。
而官府,則增加了鹽業稅收,因此整個江蘇官場都睜隻眼閉隻眼。
汪明然忐忑不安的跪著,焦急等待對自己的處置。
徐穎拍拍桌案:「這裡有紙筆,把你知道的全部寫下來。哪些官吏,哪些商人,寫得越清楚越好。爭取將功贖罪,我可以保住你的鹽商執照。但是,要把偷逃的稅款補上,另外再準備一大筆銀子做罰款。」
「是!」
汪明然連滾帶爬,跑去提筆寫供狀,額頭和背心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