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在不斷運轉,社會也在不斷進步,生產力在不斷發展。貧寒女子,必須走出家庭,或者耕田,或者做工。富家女子,因為經濟能力支撐,也已經可以走出家庭。這是客觀事實,不需要辯駁。女子科舉做官,只是在這個基礎上,更進一步而已。
理跟著氣,也在不斷變化,男尊女卑那一套,並不適合社會發展,所以皇帝陛下才提出格位論。既然男女人格平等,女子科舉做官,也不算什麼離經叛道之事,只要這個女子有足夠的才能便可。
心與性,才是這場論戰的關鍵。
有些人的心,也就是認知,還跟不上社會發展,打心眼兒里看不起女人。這是良知出現了偏差,需要更多時間來接受。
有些人的性,想要壓制女子,不願讓女子有更高的地位,他們有各種各樣的利益出發點。
包括現在還式微的自然科學,陳確也用這一套來闡述。氣是物質,理是規律,心是認知,性是動力,研究自然科學的元素全都具備。
趙瀚看完這篇文章,思索片刻之後說:「下一期的《大同月報》,全文轉載這篇文章。著令行人司,派人去杭州,把陳確招來翰林院做博士。他是杭州大學的教授,今後調來金陵大學教書。還有,讓他做太子的老師,就講『氣理心性』這一套。」
「遵旨!」
李香君頗為驚訝,因為陳確太過激進,一直在民間被視為「狂儒」。
這貨出身蕺山學派,卻在正統派和修正派之外,生生的脫離出來自成一派。而且他這派,目前就他一個人,連個正式的學生都沒有(大學裡的學生不算)。
「這些報紙,都拿下去吧。」趙瀚不想再看純粹的吵架文章。
不管是學術之爭,還是男女之爭,是肯定吵不出一個結果的。
趙瀚需要的,僅僅是吵架的過程。
只需讓男女平權的思想,讓更多人知道便可,人們接不接受反而在其次。用膝蓋思考都知道,大眾是很難接受的,生產力發展還沒到那個地步。
學術之爭也是如此,大範圍的公開爭論起來,讓更多人都來關注思想運動,啟發更多人去思考儒學的利弊。
翌日,趙瀚把金陵大學的校長王之良叫來:「學校里如何?」
王之良說:「有人因為學術爭論而打架了。」
「哈哈哈哈!」
趙瀚樂得大笑,說道:「只要不出現傷殘,年輕人活動一下手腳也好。當然,打人是不對的,該處罰還是要處罰。」
王之良對此很無奈:「陛下,如今吵得最凶的地方,既不是報紙,也不是酒肆,更不是青樓畫舫,而恰恰是在大學啊!那些學生,你支持這個,我附和那個,一下課就爭論。論著論著就面紅耳赤,稍不注意便拳腳相加。」
趙瀚說道:「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這是極好的現象。不要強求學生信哪一派,也不要篤定哪一派是對的,讓學生自己做出他們的選擇。」
王之良說道:「陛下,自古儒學爭論,未嘗有如此混亂過。僅僅是金陵府,便有學派好幾十個,其中不乏謬誤至極的。這麼混亂的思想,勢必影響大學的學生,造成大學生的思想也混亂無比。此等局面,不利於聖賢教化,也不利於朝廷治理萬民。」
趙瀚卻說:「現在是混亂,再過幾十年,就能去蕪存菁了。不怕亂起來,就怕一家獨大,學生連奇的思想都不敢有。」
如此多的學派,趙瀚居功甚偉。
只因他不承認前朝功名,很多大明的秀才、舉人,甚至是進士都沒法直接做官。這些讀書人,不屑於從小吏做起,要麼選擇當老師,要麼選擇在家做學問。然後呼朋喚友,聚會講學,著書立說,辦報傳道,指點江山,甚至是在學校里,給學生們灌輸自己的思想。
於是,亂七八糟的學派就形成了,有的一個人就敢開宗立派。比如陳確,就是一人一派。
會試期間,大學依舊在開課。
陳確現在成了風雲人物,曾經故友,紛紛與他絕交。
就連黃宗羲都寫信,駁斥陳確的一些觀點,比如不該說《大學》是偽作,但還屬於正常討論範圍。黃宗羲和陳確,學術分歧一直很大,但從來沒有影響到友誼。
「陳教授,課堂上不能講氣理心性,您放假的時候跟我們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