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兄,佳人在前,高朋滿座,伱莫要想這些荒唐事。喝酒,喝酒!」又有公子哥打斷。
顧煥生飲下一杯酒,指著畫舫頂部說:「打雷閃電,往往劈燃房屋。為何有了避雷針,這天火就很少發生了?這閃電會發光,又能點燃物什,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避雷針是趙瀚讓做的,最初安裝於南京皇宮和官舍衙門,十多年來漸漸傳播到各大城市。
人們不懂得其原理,只知道能避免雷火,認為是天子龍氣在御雷。於是,避雷針就有了民間稱呼,叫萬歲鐵、真龍鬚、天子鎮雷尺之類。
甚至在安裝避雷針時,還要請道士來做法,朝著南京跪請天子龍氣。
事實上,早在漢代,中國古人就發現了靜電,但把靜電吸引物體,跟磁石吸鐵混為一談。而在半個世紀以前,英國人也發明了摩擦產生靜電的機器。可無論東西方,都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根本沒有與天上的閃電聯繫起來。
顧煥生繼續嘀咕:「如果把閃電引下來,接到我的畫像機上,能不能在玻璃表面留下人像?」
這純粹就是在憑空瞎想,而且帶著某種神秘主義色彩。
程景明說:「就算能讓閃電作畫,那又有什麼用?難道每一次畫畫,都要苦等著閃電來臨?」
顧煥生搖頭:「閃電能夠引燃房屋,能夠劈斷樹木,肯定是欽天院所言的氣(物質)之造物。避雷針是鐵做的,而且連接到地面,說明這種電氣,可以通過鐵來傳導。一直傳導地上,被大地所吸收,因此房屋才可安然無恙。」
「此言極是。」眾位富家子點頭,能混他們這個圈子的,不可能有傻瓜濫竽充數。
顧煥生繼續說:「房屋是木頭做的,不能把電氣引入大地,而是自己燃燒起來,說明木頭是不導電的。」
李敏衷說道:「但人站在樹下避雨,也會被雷劈,這又如何解釋?」
「雨水導電啊!」一個叫譚廷光的公子哥說。
顧煥生說道:「燒煤可用蒸汽機紡織,電氣可否也用來轉動機器呢?」
程景明說:「電與水,皆為天然造物。水可以推動水車,但至少在河裡流。就算電可以運轉機器,你總不能隨時召喚閃電吧?」
「那顧兄不就成雷公了?哈哈哈哈!」
眾人又是大笑,這些傢伙沒心沒肺,總喜歡互相挖苦為樂。
顧煥生問道:「能不能由人來造出電氣呢?」
「怎麼造?」程景明反問。
眾人茫然。
他們都是知道靜電的,每期都訂閱欽天院的《物理學報》,欽天院已經有人在研究靜電了。不過,名字還不叫靜電,而是叫做瑁磁,以為那是一種磁力。
之所以叫「瑁磁」,是因為漢代發現靜電,是通過玳瑁摩擦物品而產生。
這玩意兒最早的記載是西漢《春秋緯》,東漢王充估計也做過詳細實驗,並在《論衡》當中詳細闡述。
王充的觀點是,玳瑁吸草芥,磁石吸鐵針,是它們彼此氣性相同。如果氣性迥異,就無法互相感應。
李敏衷突然說:「《物理學報》曾言,陛下有意將瑁磁改稱靜電,只不過欽天院的學者們不願改。會不會,陛下才是正確的?那瑁磁就是一種電!」
忽有一個叫戴承彥的公子哥說:「其實,我也在研究瑁磁。兩個月前,我去楊家的藏書樓里借閱閒書,借到一本晉代的《博物志》。裡面記載道,今人梳頭、脫著衣者,有隨梳、解結有光者,也有咤聲。這不就是瑁磁嗎?既然是磁,為何又有光?又有咤聲?」
「然也,」李敏衷拍案道,「我夜間脫衣,也發現過微光,也聽到呲呲之聲。」
顧煥生拍手說:「這瑁磁,便是陛下所言之靜電。閃電與靜電,皆有電光。靜電的呲呲之聲,便如天空中閃電的雷聲。」
理解似乎是對的,又似乎有點離譜,他們把雷聲當做閃電發出的聲音。
程景明讚嘆道:「陛下真生而知之者也,天地萬物無不通曉。可惜欽天院那幫酒囊飯袋,陛下都明確指出了,他們還在堅持是什麼瑁磁。屁的瑁磁,那明明就是靜電!」
顧煥生說道:「從今往後,我改為研究靜電和閃電,定然要自己造出電氣。然後電氣來帶動機器,用電氣來讓畫像機作畫!」
「算我一個!」李敏衷笑道。
程景明卻搖頭說:「賴在蘇州,不甚有,我想出海去看看。聽海外歸來者說,四海之外,光怪6離,說得我心裡直痒痒。有誰願意一起出海的?」
「我不去。」眾人紛紛拒絕。
程景明道:「你們不去,我自己去。《大同月報》說,陛下資助一士子,組建四海商社,去年就已從美洲安然回國,半路上還發現了檀州群島。我便去投靠那個士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一群技術宅直搖頭,他們對此不感興,當然也記不得李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