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武士撞到鈴鐺的瞬間,他們就知道自己暴怒了。有人下意識想撤回,更多人則不再隱藏,哇哇大叫著往前沖。噼里啪啦的槍聲響起,也不只有多少中彈倒地,但槍聲讓狂熱的武士冷靜下來,越來越多的武士停止衝鋒。
烏漆嘛黑的,又是往回撤,數百武士完全沒有組織度,只知道望著城堡的方向逃,被攆上來的大同軍端著刺刀一陣捅。
五百武士,不到一半逃回城裡。
「不如,和談吧。」剛被提拔為老中的土屋數直說。
久世廣之附和道:「可以派人去試試。」
酒井忠清看向林鵞峰:「你們父子,數次擔任遣唐使。你父親已經病故了,這次的和談重任就交給伱。」
「遵命!」林鵞峰硬著頭皮答應。
他是日本大儒林羅山的兒子,名叫林恕,鵝峰是他的號。
林鵞峰坐著籮筐來到城外,道明來意之後,他被帶去見隨軍文官戴勝。
「下國小臣林恕,拜見上國天使。」林鵞峰長揖道。
戴勝拱手微微抬:「鴻臚寺戴勝,閣下請坐吧。」
林鵞峰坐下之後,居然嘴皮子很硬,質問道:「敢問天使,天兵來此何意?師出無名,非義戰也!」
戴勝冷笑:「屬國擅自驅逐天朝商民,擅自沒收天朝商民的財產。這就是日本的事大之道?日本即不事大,天朝也無須事小。爾等不義,則天朝可以不仁!」
儒家的外交理念,歸結起來就四個字:事大事小。
大國對待小國要講仁義,不能隨便欺負;小國侍奉大國要講智慧,不要輕易招惹。
戴勝隨口說出《孟子》的內容,直接就給幕府扣上「不能事大」的帽子,這讓林鵞峰都不知該如何辯解。就算能辯解,也只是狡辯而已,因為日本違反了儒家的基本外交理念。
兩人的言語交鋒,戴勝已經占了上風。
一來就發出質問的林鵞峰,此時只能儘量解釋:「閉關鎖國,乃日本內政。中國或有些須奸商,違背幕府鎖國令,與地方大名走私貿易。幕府前方驅逐之人,並非中國良民,而是中國奸民。便如劫掠大明國的倭寇,也是被我國驅逐的奸民。大明國斬殺倭寇,日本只會拍手叫好。那些參與走私的作奸犯科者,沒必要讓兩國兵戎相見。」
「嗙!」
戴勝怒而拍桌:「倭寇在中國燒殺搶掠,中國海商可曾在日本擄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將中國良善商賈,與那十惡不赦的倭寇混為一談!你我不必再說,來人,送客!」
「天使息怒,天使息怒,」林鵞峰終於慌了,「皇帝陛下有何交代,請天使儘管說出來,在下必定一字不漏轉告將軍大人。」
戴勝說道:「第一,此次出兵的軍費,須日本全額承擔。第二,歸還中國商人的財貨。第三,日本必須開國。第四,中國的金銀銅幣,可在日本使用,日本商民不得拒收。第五,蝦夷島(北海道)原屬大明的奴兒干都司,如今是我大同中國之領土。聽說日本製作地圖,竟將蝦夷島畫作日本國土。立即更改日本地圖,承認蝦夷島是中國領土!」
林鵞峰提筆全部記下,拿回去交給酒井忠清。
幕府將軍德川家綱,看了條款內容,終於難得說句話:「蝦夷島在哪裡?」
酒井忠清回答說:「那是松前藩的屬地。」
德川家綱疑惑道:「我怎麼不知道還有個松前藩?」
酒井忠清說:「松前藩是個沒有石高的大名,只擁有旗本待遇。」
酒井忠清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松前藩的旗本待遇,正是靠賄賂他而買來的。
在此之前,松前藩連旗本都不算。其始祖松前慶廣,擊敗了當地的蝦夷人,帶著日本移民修建寨子,因投靠豐臣秀吉而獲得承認,順利的從安東家獨立出來。
一個旗本待遇,且沒有石高的大名,誰會管他的死活?
老中板倉重矩說:「傳聞蝦夷島非常寒冷,常年被冰雪覆蓋,無法種植稻米,只能打獵和捕魚。這種蠻荒之地,又是中國故土,我們沒必要捏在手裡。我建議,剝奪松前藩的封號,取消松前家的旗本資格。從今以後,松前家是中國的百姓,而非我日本的臣民。」
「理應如此。」諸多老中和參議點頭。
沒人把北海道當回事兒,不能種水稻的地方拿來做什麼?
合約中的五條內容,北海道是趙瀚最重視的,反而是日本幕府最不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