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丽笑道“那个缸子比我们俩加起来还高,我怎么推你进去”为民一时不知怎么辩解。家丽道“汤叔汤婶,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在坝子上走,路过酱园厂,为民正在那偷偷摸摸的,我问为民在干吗,为民说缸子里跳进去一只水猴子,他想看,我说水猴子可是要害人的,为民又说是病猴子,没力气害人,我劝他不要看自找麻烦,他不听,垒了不少砖头在缸边,趴在上面看,不小心掉进去了,后来他喊救命,我知道我自己肯定救不了,就拉住路边的大人,让他们去救为民,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的确帮了忙。”
汤婆子不满,“这么说,我们还该谢你了”
“不用谢。”家丽说,“都是同学。”
汤婆子激动。为民说家丽撒谎,可他的嘴巴又说不清楚。的确,他是怎么进缸子的,他自己都糊里糊涂。
常胜站出来,道“汤嫂,孩子没事吧。”
“没事倒没事,就是喝了几口水。”
家丽忍住笑。为民怒视她。
大老汤说“祸是两个孩子闯的,为了救孩子,酱园厂的那口大缸被砸坏了,两家赔吧。”
美心要理论。常胜拦在前头,赔笑,说两家赔没问题,明天让美心去处理。处理完散了。关好院门。进屋,何常胜去厨房抽出那块搓衣板,往堂屋香案前一撂。对着祖宗牌位。
“跪下”他冲家丽喊。
老太太和美心显然意外。一个说孩子他爸你什么疯,一个说跟自己家人较什么真。可没用。常胜雷霆万钧。里屋,家文被吓哭了。老太太忙着去看孩子。美心也怕常胜,她给家丽使眼色,让她能屈能伸。家丽硬得像根玉米棒子。
“最后一遍搓板上,跪好”常胜下最后通牒。
家丽凛然。常胜一脚跺过去,丫头不跪也跪了。
美心吓得嚷“干什么你打死她算了,我不给你再生”
家丽仍然没哭。灰地上跪着。老太太赶出来,求情。
常胜道“妈,让开点,别碰着您。”
老太太颤巍巍“多大事,不值得这样,起来起来,起来说。”
家丽不动。常胜把搓板踢到她跟前,“跪好了。”家丽照办。
“对着祖宗牌位,”常胜训女,“这叫面壁思过”
“我没错。”家丽铿锵。常胜还要打。美心拦腰抱住他。老太太道“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一家人还是一家人。”
常胜道“你问问她,大老汤家的儿子是不是她弄进酱油缸的”
不待人问,家丽就抢先回答“是我,但我没错”
常胜怒不可遏。老太太让家丽别在说话。就这么跪着。到睡觉了。谁劝都不行。何常胜铁了心是使用家法。美心说什么家法不家法,小门小户,哪那么多规矩。何常胜一吼,你懂什么妇道人家美心立刻闭嘴不言。老太太不得不尊重儿子,可又心疼孙女。捱了一会,等常胜、美心都睡着了,才起来叫家丽进屋睡。
家丽不动,就那么跪着。执拗地。对着祖宗牌位。
“跪一夜路都不能走了”老太太着急。
家丽还是不动。老太太只好拿一块自缝的厚垫子。好劝歹劝,硬塞到磕基头土语膝盖底下,小声嘀咕,“比驴都倔”
一夜,困了就歪在地上睡,天明,继续跪好。
美心最早起来,给家文把屎把尿洗尿布,见家丽还跪着,她怨她死心眼,“怎么还在这呀,跪残了你自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