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城审时度势,采纳了余清的建议,并加以实施。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接连的胜利,让张守城这位年老的统帅飘飘然起来,底气越来越足,思虑也越来越慢,毕竟年纪大了,精力越来越不够用,容易喜欢人家的豪言壮语,很难接受他人没事泼冷水。虽说仗无需他亲自上战场搭弓射箭,也无需他亲临前线指挥,但王猛一走,他就是阵前总指挥,战事一有所差池,责任由他来担。
或许有来自朝廷的压力,或许有来自部下的自信,或许余清太过谨慎,什么事都要来个未雨绸缪,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家威风,有些烦人。张守城渐渐的无意识地疏远了余清,只因良药苦口,不是病的不行,谁愿意没事找药喝。
旷日持久的决战,死掐对方要害,谁也奈何不了谁,无论是官军还是叛军-都不愿意接受,它却又恰好是战争中最残忍、最令人头疼的事情,避无可避。
围攻邺城的官军随着时日的消磨,处境开始不佳,士气也开始低落。
被围在邺城城内的叛军也好不到那里去,甚至更惨,算是山穷水尽,城内一斗米差不多卖到了近七万余钱,一只老鼠也有了数千钱的市价,而城里那些没钱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把别人直接引入了自己的粮仓,像只饿狼一般偷偷地吃着人肉。
安思景现自己瘦了,肚子小一圈,实不想自己的部下变成自己餐桌上食物,只好放下身段,很有耐心地写了一封亲笔信,派出心腹安泰清带着前去魏州城拜见周秉正跟自己的儿子安龙军,书面加封周秉正为大燕国兵马元帅,加封安龙军为大燕国太子,希望两人能精诚合作,率领兵马来救邺城,一起联手打败官军。
安龙军见信后,非常高兴,忙命人将安思景送来的书信传阅军中,全军上下士气为之大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击败了官军,自己效忠的大燕皇子安龙军就是下一任大燕国皇帝,若是有那么个幸运,还有可能是整个中原王朝的主宰,前程无量。
很好,很好,效果达到了。
安龙军一边表现的诚惶诚恐,好像受之有愧,一边回信一封,托安泰清带回邺城,转交安思景,承诺择日举兵,消灭邺城城外的官军。
读完了安龙军的回信,安思景大喜,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无论是官军进城,还是安龙军的叛军进城,他的结局都将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只是距离死亡越来越近而已。
送走了安泰清,安龙军同着周秉正带兵出魏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邺城,距离邺城城池五十里处安营扎寨,将围城的官军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传令各营配备好三百面战鼓,对着官军营帐猛敲,生怕官军听不见。
这种小把戏,余清一眼就看了出来,传令各营,不加理睬。
让人头疼的是,又不得不理睬,周秉正在刘云飞那里学到了疲敌之计的精髓,下令各营挑选出五百名精锐骑兵,每天前往官军营帐前叫骂,一等官军受不住污言秽语,冲出营帐来想掌他们的嘴,立即快马加鞭逃回营帐,像没有此事一般。
周秉正深入贯彻疲敌之计,敌攻我守,敌静我扰,敌退我攻。
官军不得安宁,却又不敢贸然进攻,时时提心吊胆,夜夜抱头失眠,士气日渐消沉,渐渐地幻想着回家抱住女人生孩子,过上安逸的小日子。
频繁的骚扰让官军睡不好,精神萎靡不振,老奸巨猾的周秉正认为这还不够,要想彻底击败官军,就得让官军吃不着、睡不着,精疲力尽。于是不停地派出骑兵骚扰官军粮道。
张守城也不是吃素的,派出骑兵四处接战,确保粮道安全。
可叛军骑兵行踪飘忽不定,来去如风,时聚时散,且善于隐蔽伪装,好像故意躲着官军骑兵,又好像跟官军捉着迷藏。
两军每次交战,都是叛军骑兵获胜,只因叛军骑兵觉得能赢就果断开战,觉得不能赢就果断开溜,从无犹豫不决之时。而官军骑兵为确保粮道安全,有口饭吃,不被饿着,不管能不能赢都得开战,好多时候都是义愤填膺地追着叛军跑上几十里,然后中了一个埋伏,铩羽而归,丢了粮草不说,还顺便丢了很多将士的性命。
张守城见叛军有了周秉正的加盟,官军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开始后悔起来,悔恨自己头脑热,听信了鲁林、贺兰敬、王思礼等人的豪言壮语,轻视了余清的苦口良言。
余清见战机开始慢慢倾向于叛军,为了保住承德军,只好让郑经的兵马悄无声息地朝郭凯的营地逐步靠近,毕竟两军将士同出一脉,同生共死多时,一方有难,另一方绝不会见死不救。
张守城渐渐察觉,不仅没有戳穿,反而时不时送上一两个机会,让两军靠的近些,余清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