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陳賢把繁星都裝進眼底,低下頭看著高明,鄭重地說:「我這一生都會記得今夜,都會記得天津四、勾陳一,都會記得上下八千年的北極星,都會記得你。這是短短几十年,確定不會變的事了。」
高明盯著他愣了兩分鐘,悲傷從眼眸間流過一瞬,接著一掃而空,反而笑出了聲。
他搖搖頭道:「不夠,你還得教給你的孩子、你的孫輩。這些星宿的名字和故事,要一代一代傳下去,讓這些知識成為人類永恆的記憶。靠你來創造永恆,成為永恆的一部分。」
「不必,那麼多天文學家歷史學家呢,讓他們子子孫孫無窮盡吧,我只要你就行了。」陳賢說。
高明茫然半晌才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陳賢點點頭,自言自語似地說:「短短几十載而已。我想要的生活,我好像知道是什麼了。」
「是什麼?」
「我這輩子,可能都在尋找光亮。」陳賢答非所問。
「什麼?」高明用了點時間反應了一下:「那光亮是什麼?」
「難以形容。穿透層雲,遙遙在天上,指引我不再畏懼的希望吧。它告訴我,不要留戀黑暗,有更溫暖的地方,有更和煦的風,有更美好的感情,有更值得期待的日子……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能如日月般是實體,也可能只是虛幻的想像。」
穿透層雲,遙在天際那麼高,指引希望的光亮,如日月。
這麼說你能懂嗎?
這輩子全部的文學功底,都用來說這段話了。
陳賢看著輪椅里的人,深呼吸了一下。
顯然高明聽出了意思,陳賢這出乎意料的表達令他動搖,加重的呼吸被面前溢出的團團白色霧氣暴露無遺。
「你是喝多了吧?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高明聲音有些顫抖:「我會當真。」
「我很清醒的,高明。」陳賢說著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到高明身上:「我沒喝醉。我對自己酒量心裡有數,喝到現在這個程度,我最清醒,也最真實。」
高明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輕輕地問:「你想清楚了?你那些恐懼,那些迫不得已,你都敢去面對了嗎?」
「我是膽小怕事。我還是恐懼的,但我有更怕的事情。」
「還有什麼更怕的?」高明殷切追問。
「你能想像漆黑的夜空嗎?沒有雲,沒有月亮,一顆星星也沒有。」陳賢頓了頓:「那就是我的世界的樣子,在你出現之前,是沒有光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