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处大宅院时,老民兵多看了几眼,里面隐约有几个女子的身影。这是队长普阿普最近弄来的石头房子,足足几进几出的大院,经常喊大家去聚会饮酒。原主人好像是一户大香料商人,现在已经按通敌的罪名处死,财产被全部征走,用来补充军需。
库卢卡心中有些羡慕。房子好看倒是不要紧,关键是坚固又宽敞。如果有这样一间大屋子,就能让大伙都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才能安心许多。他继续匆匆行路,终于来到一处挺大的茅屋,便和两名民兵笑着道别,只有韦兹提闷头跟着。
这是都城的房子,是队长帮忙弄来,也是库卢卡小心呵护的家园。茅屋中一片漆黑,老民兵低低唤了两声,才听到角落的动静。接着,他凑上前,举着火把一照,正是缩在角落里的女儿。
“芦苇,爹爹喊你,你怎么不应一声?”
小芦苇低着头,抱着腿,缩在屋子角落的草堆中。她年纪不过十三岁,哦,过完年已经十四了,但还是点点小小的一只。此刻,少女被草堆遮住大半,仅仅露出个小脑袋,就像一根瘦弱的芦苇。实际上,老民兵说着老,也不过四十岁出头,只是乡野人风吹日晒,整年操劳,显得格外老罢了。
看到芦苇不吭声,库卢卡叹了口气。他走上前,亲昵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少女浑身颤抖,畏惧的缩了下身子,抬眼看清父亲的面庞,这才稍稍放松。接着。她又低下脑袋,埋在自己的腿上,依然不说话。
老民兵看着女儿,脸上泛起难得的温柔。这是他亲生的女儿,好不容才从后勤大营中寻来,差一点就被送给凶残的特科斯蛮子。老民兵心里满是后怕,他知道那些女子的下场。
“芦苇啊芦苇,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也只有我了。。。你哥哥是第二批征的民兵,早就去往东南前线。害你的村长是第三批民兵,也上了战场,想来已经凉透了。几个月前还有第四批。。。你可是我最后的指望了。”
库卢卡轻声念叨,心中一阵酸楚。听都城的武士讲,东南的前线残酷异常,连贵族老爷们都如野草般死去,消耗的民兵根本补充不过来。那里遥不可及,儿子又没经历过战阵,大抵是没了指望。只是他不见尸体,总归存着一份念想。而眼前好不容找回的女儿,便是他唯一的寄托。
老民兵又摸了摸女儿清瘦的面庞,心疼异常。他从怀中掏出早上下的玉米饼,递到芦苇面前。饼子缺了个边角,上面有几个牙印。他早上只啃了两口,大部分都省着留给女儿。跟着武士队长,总归还是有稳定的粮食来源,不像城中的平民,现在连一份粮食都难以买到。
芦苇接过饼子,眼中放出光来。少女用力得啃了几口,然后出着急的呜呜声。凉了的粗饼太硬,她力气太小,却是根本啃不动。
库卢卡又叹了口气。他把饼子拿回来,然后点起篝火,煮了锅热水。然后,他小心的把饼子泡软了,尝了口温度不烫,才连着陶碗递给女儿。
芦苇呆呆的看着爹爹忙碌。然后,她又一次眼中放光,低头细细啃着饼子,就像一只小小的仓鼠。老民兵看着女儿,脸上浮现出笑容。包头巾的韦兹提离着两步,看着老民兵看着女儿。他默不作声,只是嘴角微微勾起。
良久之后,直到芦苇吃完,再次缩回草堆中,老民兵才倒了碗热水,把剩下的残渣喝干净。接着,他转过身,神情严肃的问道。
“蠢木头,你的婆娘孩子,还是没找到吗?”
韦兹提惨淡的摇了摇头。
“老叔,我找不到了。”
库卢卡看了韦兹提一会,轻声问道。
“贵族老爷让你去领个女子,你为啥不愿?”
韦兹提安静站了片刻,才又一次摇头。
“老叔,我不愿。我,我怕又弄丢了。”
老民兵垂下眼,再一次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草堆中的女儿,又看了看呆站着的韦兹提,许久才道。
“蠢木头,你丢了婆娘,我丢了儿子,我们便凑合着一起过吧!你也帮我照顾下芦苇。”
韦兹提默然半晌,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点点头。好一会儿,他才问道。
“老叔,老爷们败了,墨西加人要来了,我们以后怎么办?”
老民兵转过身,脱下身上的皮甲,把尖帽挂好。接着,他斜握着从不离身的长矛,缓缓说道。
“走一步,看一步。老叔我总归要给你们,要给芦苇,寻出一条活路!”
说话间,他透过茅屋中的破洞,看向高耸的风之宫,眼中放出奇异的神采。
在王都钦聪灿的中心,宏伟的风之宫,依然如在上般巍峨,把上的一切俯视在身下。都城风急,战局凶危。平民们风雨飘摇,部族民兵们鼓噪不安,武士们持兵自重,贵族们停歇歌舞,唯有祭司们还在彻夜吟唱,越投入的祈祷。
席大臣津津尼背着双手,站在宫殿的顶端,注视着火光摇曳的都城,犹如威压人间的神使。长风起卷,吹动老人的白,拂过他苍老的面容。席大臣体会着夜风的寒冷,久久没有说话,就像凝固的雕塑。
上人间,王都的夜满是静谧,唯有祭祀的歌声。好一会儿,都城的某个角落,忽然有些嘈杂喧哗。隐约的声音顺着夜风而来,冷漠的席这才威严开口。
“那里是特科斯部族的驻?”
“是的,席。”身后的亲卫躬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