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田凌志主厨,姜晓云和他嫂子帮厨,田凌飞帮了一会儿忙,客人来了就开始接待客人。
村支书徐明兴也来了,田凌飞迎进屋里,泡上茶,递上烟,用打火机给他点着。徐明兴吸一口烟,吐出烟圈,拍拍田凌飞的肩膀:“小伙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一会儿客人来齐了,菜也摆上桌。田凌飞招呼大家入席就坐,田凌志和姜晓云他们厨房里也都忙完了,一起坐下。徐明兴:“凌飞,那你给大家说几句话嘛。”
田凌飞说好,就端起酒杯:“今天,请各位亲戚、四邻朋友来,主要是感谢我得病的这几年,大家对我和我的家庭的大力帮助和照顾。略被薄酒,不成敬意,这第一杯酒请大家干了,凌飞谢谢大家了。”说完一饮而尽,大家也都干了。
他又斟满第二杯酒:“第二杯酒,我要感谢我的哥哥和嫂嫂,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是哥嫂拉扯我长大,嫂嫂给我煮饭、洗衣裳,哥哥带我出去干活,帮我成家。。。。。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们做到了。”
他哥哥眼圈通红,端着酒,哆嗦着嘴唇说:“对不起,对不起,凌飞,是哥没有做好,才让你遭受了那么大的苦难。”
他微笑地对他哥说:“都过去了,你们也尽力了。常言道只有今生的兄弟,没有来世的兄弟,来哥哥,嫂嫂我们干了。”
他又端起第三杯酒,微笑地看着姜晓云;“这第三杯酒,我要感谢我的妻子。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跟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给我一个温暖的家;在我罹难患病的时候,对我尽心照顾,不离不弃,你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
她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身体刚好,少喝点酒吧。”
他说没事,就这一回。他又去给其他客人敬酒,他和他哥聊起他们的父母,他们小时候的事,和他妻子回忆在广州睡公园、捡垃圾的事,他们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那天田凌志喝多了,很多人都喝多了。但他们一直拦着田凌飞,没让他多喝酒。他老婆把田凌志扶回家,给他从浆水坛子舀了半碗浆水,让他喝了,清醒了不少。
田凌志老婆说:“我怎么觉得今天凌飞怪怪的?”
田凌志:“怎么怪怪的。”
他老婆说:“我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田凌志:“有啥事你跟我不能讲的。”
他老婆:“我以前听人说过一件事,就是他们村上一个疯了几十年的老疯子,突然有一天不疯了。一下子变得勤快的很,对家里人也好得很,但过了几天,这个人好端端地就死了。后来听老人说,但凡一个人走之前,都要把他这辈子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田凌志要火。他老婆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就当我没说。”
田凌飞喝了几杯酒,因为大家都劝着,也就没有喝了。他送走客人,和姜晓云一起收拾完毕,天已经不早了。他们共同给小博洗漱完毕,把他弄上床,哄睡着。
他们也很累了,洗漱了,在床上抱了好久。田凌飞拍拍她的背:“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她已是睡眼迷离,“嗯”了一声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喊:凌飞,喊了一声没有听见他答应,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听见他答应。她走到他屋里,看见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微笑,只是早已没了呼吸。
十几年后,退休了的冯世挂靠在锦江一家律师事务所佛系接单,有案子就办,没案子就练练毛笔字。
这天他接到徐家湾村支部书记徐明兴的电话,说是来市里了,顺道来看看他,马上就要到律所了。
他出去接着,到了办公室给徐明兴泡了茶,说:“你先喝杯开水,一会儿我们出去喝酒。”
徐明星说:“酒我已经喝过了,不喝了,就是过来跟你谝会儿闲传。”
冯世:“在哪儿喝的?”
徐明兴:“锦江酒店么。”
冯世:“档次不错啊。”
徐明兴:“当年我们村上那个姜晓云你还记得吧?”
冯世:“怎么不记得,她当年闹离婚,闹得那么大摊场,省上的领导都惊动了。正没法收场的时候,她男人却突然死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徐明兴:“她后来又找了个男的,和你是同行,姓罗,叫罗什么来着?记不得了。反正挣得钱多得很,就是比她大十几岁。不过也好,年龄大的晓得疼人,那个律师跟前没有子女,就把她儿子当亲儿子一样待,送到岭安贵族学校去读书,那娃灵醒得很,学习又好,今年就考上了清华,今天喝的就是那娃的学酒。”
冯世:“全市姓罗的律师好几个呢,我刚干这个,不熟,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过这个姜晓云倒算是苦尽甘来了,人这一辈子怎么说的清呢,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徐明兴一眼就瞅到了他书案上的毛笔字:“你在练书法啊,写得蛮好的。”
冯世尴尬地说:“刚学呢。”
只见那三尺全开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