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蓁蓁顾不得回答,只匆忙把红盖头覆到头上,朵儿低头为她系着腰带,便停住脚步,斜倚在高几上,黑眸里迷蒙着一层雾气,却闪灼着晶亮的光,笑眯眯道:“我们,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红漆龙凤图案的几上,已经备好了十来盘菜和糕点,龙凤彩漆酒壶里已倒满了女儿红,两个龙凤彩漆耳杯分别摆在两侧。
蓁蓁在盖头下低低哼一声,缓缓坐在了卧榻上。
郑忽晃晃悠悠上前,掀起盖头,拉着蓁蓁坐下,端起龙凤彩漆耳杯,与蓁蓁交臂而饮。
他挥了挥衣袖,道:“你们,且都下去。”
鱼儿和朵儿悄然退下。
肚子咕咕直叫,蓁蓁心里有些火气,懒得说话,夹了几片最爱的烤羊肉全部塞入口中。
“急什么,慢慢吃。”
烤羊肉的红漆盘被一只大手端起,换到蓁蓁面前,但蓁蓁却眼皮未抬,自顾自狼吞虎咽。
虽未抬头,但她能够感觉到,有温柔的视线一直关注着她,直到她打了个饱嗝,抬起头来,迎上这道视线。
雾蒙蒙的黑眸里,盛满了无尽的歉意,还有劫后余生的惊喜,郑忽柔声道:“墨大都告诉我了,今儿……”
蓝眸悠悠一瞥郑忽,蓁蓁道:“这事,我会查清。”
唇角上沾了些油腻,蓁蓁只觉得痒,正要取帕子,却有一只捏帕子的手伸来,轻轻替她擦拭了。
她握住了郑忽的手腕,把在大夫府内听到的一切,细细告诉了他。
郑忽脸色黑沉,冷哼一声:“蓁儿见到的贵女,无非便是高渠弥的小嫡女!
她如此得寸进尺,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他并未提到大夫府内管家安置在公子府的内应,蓁蓁抛了他的手腕,嘟嘴道:“郑忽,重点是那个管家——”
雾蒙蒙的黑眸转向蓁蓁,里面的寒意已然转为柔情缱绻,郑忽笑道:“我知晓的。”
他弯起食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门外迅即响起墨大的声音:“主人。”
“查一查大夫府的管家,他在公子府里安了钉子,一并找出来拔了。”
“是!”
可能是喝的酒后劲儿大,郑忽说完,身子左摇右晃着,醉眼迷离道:“夫人,你扶我去榻上,现在浑身软绵绵的,动不了了。”
蓁蓁心里对他还是有气,冷睨着他道:“肉麻,唤名字。”
郑忽嘟着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娃娃般道:“蓁儿,我们的大婚,是先完成婚礼再告祭祖庙。
大婚送你前来的陈鍼子,暗中曾对人说:‘这不能算夫妇,欺骗了他的祖先,这不合于礼,怎么能够使子孙繁旺?’1
不过是个顺序问题,他为何如此锱铢必较?若非看在他护送你有功,我……哼!
蓁儿,我怕先告祭祖庙,你悄悄儿跑了,所以,我上奏父君,请他准予改了顺序。
其实,即便现在,我依然像是在做梦……
可是,已经大婚了,怎么不能算夫妇?!”
1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于郑。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金咸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说到后面,他的话已经颠三倒四,没有什么逻辑。
但情绪却十分激动,烦躁地揉搓着自己的脑袋。
蓝眸瞥他一眼,蓁蓁心道:“郑忽呀郑忽,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桩交易,如此较真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