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神的旨意,他們毫無計劃地將嬰兒帶回家,在時間的流逝中,嬰兒長大成人,是李堯的模樣,名叫金。
金是名中國人,天生會中文,因此喜歡用中文自言自語,別人也聽不懂。父子把他養的很孤僻,也很陰暗。很快的,他發現自己愛上了殺人。
畫面中的鏡頭一直在晃。拍的確實亂,但看多了李堯的拍攝手法,net這種也不算什麼。
又是下雪天,金告訴父子倉庫著火了。這間倉庫里藏有父子倆的秘密,也有金的秘密。等他們趕進倉庫,卻再也沒出來過。
金獨自漫步在雪地里,對著漫天大雪喃喃低語。沒人聽清他在說什麼,周圍來往很多人,有的轉頭看一看他,有的打著電話聲音很大,可金的畫面是安靜的,他始終在說著什麼。
「格拉的雪天什麼時候結束?」
「格拉的雪天什麼時候能結束?」
他手裡握著一把刀,上面卻沒有一滴血,可很快的,畫面閃爍,他的眼睛裡反射出他殺人前的模樣,那刀分明是滴著血的。這把刀到底為什麼會這麼幹淨?
雪下得好大,把他整個人都似乎埋在裡面。他走過的每一步都被雪很好的掩蓋掉。血印隨著大雪紛飛再也看不見。大雪將他洗得乾乾淨淨。
他用中文說好冷啊。
畫面結束。
阮亭很想抽菸。李堯的聲音在電影裡聽上去像片段式打電話才會有的低音,與話筒傳出的音又不太一樣。然而到最後也不清楚這部電影到底叫什麼,即便6o分鐘過得也相當快。
李堯這時手撐著腦袋,問他:「畢業後要去做什麼?」
猛然將眼前的李堯與角色金區分開,阮亭一時沒太適應,好半天才緩過神。也不僅僅是被李堯的問話問懵了,宕機狀態時只能在喉嚨里發出支吾的氣音。
對方也沒想等他多停頓,接著講:「繼續做音樂吧。今天第一次看你彈琴,你蠻適合。」
阮亭張張嘴,不自覺回道:」我也是第一次看你演戲,為什麼不再演了?」
「好累好累。」李堯回。
這讓阮亭又想起了李美玲,累到從火車上跳下去。
李堯喜歡用疊字,聽上去並不可愛,卻非常迷人。這是他講話的特色。
「那我好好做音樂,給你的電影做好多主題曲!」阮亭說。
「我很期待。」李堯點了支煙,又是抽一口自然遞過來。阮亭接過,抽兩口把煙放下,菸絲在他們之間飄到了天花板。
他大概是不喜歡雪的,不對,他肯定是不喜歡的。但他似乎能感覺到,李堯喜歡雪,所以才願意在格拉待到老。
「你知道都會走,所以才這樣不在乎的嗎?」他無緣無故問道。
李堯至此都沒再講過話,只是在安靜地抽菸。
影片不知何時又重開始回放,他聽見金說,「神啊,你會懲罰罪人的對吧?」
到底是神的旨意,神安排的命運。
李堯用夾煙的手,伸過來抹了把他嘴角的汗漬。
第26章
李堯演過這部就沒再演別的了,這可能是他一生中的第一部也是最後一部。他喜歡下雪,所以才會答應net沒告訴過他,他也沒問過,有些東西沒必要偏要給予特定的稱號,藏在影片裡被觀眾感受到就好。當然這一部沒有多少觀眾,阮亭是為數不多他們劇組外的一個意外。net沒打算上傳到網際網路,也沒打算給別的人看,所以把它做成dVd光碟給到他。光碟封面意外的跟《missIng》的很像,大概是湊巧碰到了相同的顏色搭配,net的審美的確跟李生輝的大同小異,不過這部金為主角的影片沒有火車,多的只有那間破舊倉庫,以及血腥。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李堯總想到被他撒入大海的骨灰,他媽媽當年被燒成灰燼前,去教堂許過願,她信奉基督,卻未受到耶穌半點的幫襯,在李美玲死後半年內永久長眠。也許信奉撒旦會得到不一樣的結果,他這樣想過。
他的人生迷茫過,掙扎過,也很痛快過。他出生就是矛盾體,姐姐死,媽媽死,同學朋友接連撞見他奇怪的穿衣癖好全都逃掉,爸爸因為無法承受壓力用買一包煙的藉口而選擇永久消失,卻被他碰見在某日的夜晚於賓館門口摟未成年女孩入懷。他感到痛快,就在那刻。這種痛快是痛更多,痛並藏有快感,他把這個詞這樣形容這樣理解。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他才是撒旦,邪惡與霉運的起源。
一盒煙抽完,房間都充斥著煙味,投影下飄著幾縷猶如霧般的菸絲。阮亭已經抽慣紅希爾頓了,他的鼻腔被這煙的苦味包得很徹底,在這周圍唯有投影反射的光影下,菸絲好像是黑色的。他發現這間房如同那廢舊的倉庫,推開門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塊很大很厚的玻璃,後方是一隻要死不活的蜥蜴,以及大大的cd機。倉庫里的光很暗,像被塑料膜罩住一般,透著一股暗淡的頹廢。可被陽光照進來時,玻璃會變成五彩斑斕的花玻璃,屋頂掛著美式吊燈,還有像擺設一樣的黑皮沙發。
阮亭重摸了把剛剛李堯指尖碰過的嘴角,要出聲,但喉嚨卻是啞的,大概煙抽的多了。他清一清嗓子,說:「我把答應你的曲做的差不多了。」
聞言,李堯似乎笑一下,像是不經意笑出來的,加上好奇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也啞著音,但比他低沉:「你要跟我搶功啊。」半開玩笑的話,強調明明是他應阮亭的請求,怎麼對方要搶著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