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白白的人虽然身无官职,但是在无休止的边境线战场上,难免沾得一身伤。江胜寒此刻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尤其重,甚至有点后悔同意让容世平跟着自己去了南疆。
容知棠好像读懂了他的顾忌:“我这番话,并不是给将军施加压力,世平他总是要长大的不是吗,他生来是个男儿,总不能永远这么懵懵懂懂地成家立业,这样对郡主也很不负责任。把他放在你身边,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心的办法了。”
“我无比希望他每次都能平安归来,如果真有万一,将军万不可顾忌他的身份,将军势必要顾全大局,要把千千万万的大安民众放在前面。”
“当然,我也无比希望将军每次都能从战场平安归来,一如我希望世平每次都能平安归来一样。”
容知棠的语气温润如清风,但是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以至于在未来很多年里,江胜寒想起此刻的容知棠,都心动万分。
但是江胜寒觉得此刻的容知棠是不负责的,江胜寒每次打仗都把自身的安危放在身后,如今有了这个沉甸甸的期盼,他害怕以后在战场上,他视死如归的气势将不复存在。
他从此不再是那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将军了。
两人从湖心亭离开的时候,江胜寒偷偷带走了那副画,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做了,以至于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因为偷画,耳朵尖红了好长一段时间。
太子及冠礼还有半个月,容知棠作为太子的老师,每日都要去礼场监督,小王爷身份显贵,这些场面上的事情有专门的礼官负责安排,用不上他,他平日里习惯了带兵打仗,没有战事的时候就去校场练兵,要说消遣,最多也只能是跟士兵们赛赛马,他不像容少傅之类,还能看书作画消磨时日,他更不像容世平,每日走街串巷招猫逗狗,这些时日在市场上给胜文淘回来不少各种小东西。
这日天气晴朗,将军带上干粮,跟家里打过招呼,早早骑着马出去了,连临解也没带。中间世平来找过他一次,问临解将军何处去了,临解回他:“大概是出去打猎了,将军闲不住。”
将军打猎不带手下,临解也闲得无可奈何,世平取笑他:“临解,这些年,你在京中都没有一个相好的姑娘?”
临解冷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出了府。世平一个人也不好直接去找郡主,也跟着临解出了府。但是他眼看着临解往宫里的方向去了,忙拦着他:“哎哎,你这么大摇大摆的是要进宫去??”
临解只丢下一句我有分寸,身影就消失在容世平视线里,留下容世平一个人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一个随从孤身进宫干什么。
容世平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在饭桌上无意中说起将军出门打猎不在府上,容知棠了然地笑了一下,说道:“他一贯如此。”
将军出门三日后回来了,下人们赶紧上前迎接,他马背上绑着一只鹿,怀里鼓鼓囊囊的,下了马才现将军怀里揣着一只白色的兔子,尚且活着,浑身毛茸茸的,还在咯吱咯吱吃着草,十分可爱。
今天的晚宴是烤鹿肉无疑,下人们卸了将军的战果进厨房忙活去了,江胜寒叫来临解:“你去把世平叫过来吧,人多热闹。”
临解马上要出门,又被叫住:“顺便把……算罢,你去吧。”
江胜寒心里想,可能那人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闹得晚了也影响他休息。
容世平进门的时候却是带着他哥来的,人来疯的容世平看见烤鹿肉就来了兴致,撇下他哥自己跑了。
容知棠来到江王府后院,就看到王府热闹非凡,家仆分一拨玩,临解跟世平,胜文他们在一拨玩,老王爷难得也在,只鲜少出门的老王妃不在,架子上烤着鹿肉,小王爷脱下战甲,穿上了日常的白衣,宽肩窄腰,站在胜文身后看着他。
容知棠走过去跟老王爷行过礼,老王爷难得兴致高:“境安来啦,不用多礼啦,今日算是我们私下聚会,你们年轻人随便玩,不用顾忌我这个老骨头。”
江胜寒走到容知棠身边站住,在跳跃的火光中,容少傅这张脸更显得人畜无害,“我以为,容少傅不喜欢这种场合。”
容知棠笑了一下:“所以将军只通知临解来请世平?倒是我不请自来了。”
江胜寒感到窘迫:“……也怕影响你休息。”
容知棠却笑着微微叹了口气:“在朝堂待久了,这样肆意、无拘无束的宴会倒显得尤其珍贵,将军常年远在边境,可能鲜少参加朝廷的宴会,那才叫一个阿谀奉承,索然无味。”
“所以啊,将军请原谅境安不请自来,讨一口鹿肉吃。”
这时人群里喊了一声“鹿肉烤好了!”小王爷拿出一把短刀递给容知棠,容知棠顿了一下,随即看向周围的人,只见大家人手一把短刀,没有碗筷,直接用短刀割着肉吃。
他这才伸手接过刀,但是将军突然想到了什么,收回了短刀,走过去小心割了一块鹿腿肉,连着刀一起递给容知棠,容知棠接过来,就着短刀咬了一口,眼神突然亮,江胜寒看着他的小眼神,问他:“好吃?”
容知棠点点头,江胜寒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知道他的酒量,只给倒了一半,递给他,顺便拉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下,而自己则坐在他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