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数道目光,再次回到帐篷里,没错,吴大夫还在里面,歹徒和他并肩而立,看似风平浪静,可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手术刀……
江妍心头也是一沉,危险并没有解除,只是从金露露的身上,转移到吴师兄的身上。
男人看不懂吴永博的书法,后者连说带比划的帮他一条条读出来,几分钟后,吴永博问:“怎么样刘哥,需要加点什么内容吗?”
男人咋舌,这吴老弟什么脑子,什么手,短短时间写出来个完整的合作协议!他摇摇头,自内心地觉得已经够详细了,完全不需要再补充,再说,这面墙已经没地方写了。
“挺好,就按你说的办吧。”男人相貌一般、身高一般、气质一般,可有一点挺美,想得挺美,这会儿他双手已然背在身后,频频点着头,好像五百万已经进了腰包,十足一副大型市老板的派头。
吴永博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又道:“刘哥,你说这帐篷这么大,也没法随身携带啊,协议里的内容涉及商业机密,也不好放在这儿谁都能看,我想到个办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刘老板’兀自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中,随口应承道:“什么办法,说说看?”
吴永博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周围,为数不多的几名失去行动能力的伤患都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于是说道:“我刚才写字的时候注意到,这帐篷的墙有好几层,最里面的这层很薄,是软的,像是布料还是什么特殊材料,应该能撕下来。”
刘海涛不疑有他,伸手摸了一下,“还真是,那就撕下来,好保管。”
“好嘞!都听刘哥的。”吴永博殷勤地抢上前,用指甲抠那层软布,嘴里喃喃道,“还挺结实,要是能划个口子就好撕了……”
“我这有刀。”
闻言,吴永博心里咯噔一下,舌尖抵着上牙膛,一口气吸在肺里不敢向外吐,他身子不动,余光瞥见身侧突然出现一只右手,停在一臂远的地方,手掌摊开,掌上是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吴永博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用最自然的动作把手术刀接了过去。
手术刀的刀柄捂得有点热,但这热量抵消不了刀刃的寒芒,这原本就是医生的东西,在他的手里,才是名正言顺!
电光石火间,吴永博清瘦的身体爆了大大的能量,转身飞起一脚,狠狠踹在男人肚子上,男人没丝毫防备,被踢翻在地,缝好的伤口裂开,血瞬间浸透了衣服,他捂着肚子痛苦地缩成一团,此时他再蠢也明白自己上了当,可不作死就不会死,又能怪得了谁呢。
守在门口的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男人绑了起来,推出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管起来。
事帐篷里的伤患,近距离完整地目睹了这场挟持事件,短暂的安静之后,有人带头鼓起了掌,他们只是伤了腿,手还能用,掌声一起,一不可收拾,很快连成片,久久不息。
江妍是伴着大家的掌声进来的,她走到吴永博旁边站住,见他身体禁不住的微微颤抖,白净的脸有不正常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于是开口道:“你还好吧。”
吴永博长长出了一口气,“没事。”
江妍:“量量血压吧,能不能破记录就看现在了。”
吴永博扯出一丝苦笑,“金大夫怎么样?”
江妍道:“她没事,伤口不深,只破了点皮。”转头扫了一眼墙上那片个人风格极强的狂草,又道,“你不会真打算和那人合作吧?”
提到此人,吴永博一双风眼瞬间变得猩红,咬着牙一字一顿,“他、做、梦!”
江妍说:“我不是说你没有契约精神,既然不想,干嘛签字画押,平白给人留话柄。”
吴永博斜睨了一眼墙面,“江师妹,要不要先仔细看看内容再下定论。”
嗯?一听这话,江妍视线又回到墙上,这次她留了心,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想笑,外行不认识大夫的字,她又怎会不认识?
【气管插管全麻成功后,仰卧右侧头位,取右额颞部皮肤切口,常规术野皮肤消毒,铺无菌巾……】
除了姓名是真的,工作单位身份证号全是假的,所谓合作协议,竟然是一份脑外伤开颅手术病程记录,他欺负那人看不懂,骗他骗了个底掉。
江妍笑着竖起大拇指,“吴师兄,你真行!有勇有谋,敬佩敬佩!你现在气场两米八!”
吴永博道:“内涵我是不?暗示谁个矮呢?”
江妍低笑,吴永博的确不高,但也不能说矮,175的他和172的江妍站在一起,高的非常有限。以前有人见他俩师出同门,又在一个科室工作,闹着说把他俩凑成一对,吴永博知道江妍没那心思,又不好意思开口澄清,便笑闹说自己不喜欢电线杆子精,找女朋友要找娇小玲珑的。
在江妍心目中,吴永博有担当、有责任心、事事洞明、人情练达,经过今天一事,再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吴师兄不光能上手术,以后谈判专家的活也可以接一接。
江妍笑说:“小伙子别多心,我看好你,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吴永博神情淡淡,抬步向外走,“行了,就知道拿我打趣,该干嘛干嘛去,抓紧时间统计一下治疗结束的轻伤员,送去安置点,把床位空出来,下一批伤患应该快到了。”
……
从帐篷里出来,江妍向绿旗救护区走,连续的动机轰鸣由远及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刹车声,十几辆军用卡车先后停在救护中心前方的广场上。
江妍停步,纷乱的人群中,她一眼便见到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只见他双臂一展,轻松地从车上跃下,动作飘逸洒脱,稳稳落地后,立即转身去接战友递过来的担架。
他今天换上了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更显身姿挺拔,肩宽腿长,都说寸头最考验男人的五官,江妍想不出来有比寸头更适合他的型,平心而论,他相貌端正,五官硬朗,之所以给人留下生人勿近的印象,不过是因为大多时间他都板着一张脸,活像个上门讨债的,就差在脑门上刻下‘别惹我’三个大字。
说来也奇怪,江妍从来不怕他,甚至觉得他很好看,以前不敢看他是因为害羞,现在不敢多看是怕沉浸在他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动摇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事业心。如果她是唐明皇,有顾聿珩做她的后妃,怕是也会“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