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身影刚出养心殿,皇上却是重重地将手中的笔搁在书案上,安陵容的手轻轻一抖,碗里的粥就弹了出来,她连忙用布去擦干净,皇上却是轻声道:“骊嫔,莫慌,朕心里烦躁,正想和你说说话。”
安陵容端着碗遮盖自己的小心思,柔声道:“皇上,您有什么烦心事就同嫔妾说说吧,嫔妾听着呢!”
皇上轻轻叹气道:“朕知道你的口风甚紧,而太后因为谧儿这件事又是大动肝火,好在你唱了几首昆曲,抚平太后的情绪。朕是皇上,是天子,朕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作陪,这怎么了?难道这事还得听从太后的吩咐,你听听,她说以后凡是举荐入宫的女子都要先经过她过目,朕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安陵容往快冷了尚有余温的粥里轻吹了一口气,轻声曼语道:“皇上,太后有太后的心思,嫔妾并非是说皇上要绕着弯子去对付太后,可是太后娘娘毕竟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虽然皇上幼时并非太后娘娘亲自抚养长大,皇上想必有法子能顺平太后的意又不违背自己心思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皇上一脸狐疑地看向她,冷不防眸子一下变得淡淡起来道:“慢,你是如何知道的,朕小时候的事情。”
安陵容头皮一麻,惨了,说漏嘴了,她连跪倒在地,正准备解释是自己的猜测,又听到皇上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看看,骊宾你不用害怕朕,朕不想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视朕为猛虎活得胆战心惊的,算了,定是莞嫔同你说的。朕记得这事只同莞嫔一个人说道起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起来吧!”
安陵容默默地寻思着:要打开皇上的心门,这道伤疤总得是要去触碰的!她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就想着会有一丝的冒险,只是也没有料到这样的隐私之事,皇上居然早前就已经同甄嬛说道过了,她可是对这个事情还半点都不知情呢,要说知情那也是前世带来的记忆。
气氛一度沉默了下来,皇上突然发话道:“刚才,骊嫔你说什么来的?说有法子能顺从太后的意思,又不违背自己心思的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什么办法?你说来给朕听听!”
安陵容又是头皮一阵发麻,自己原来只是安慰的一句话,那话的意思不就是叫皇上自己想办法么,怎么的,皇上一个顺水推舟,又将问题推给了她,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道:“这谧儿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若是为了一个死人与太后闹得不愉快,那不值得呢!”
皇上摇了摇头道:“骊嫔,你是爱朕,还是爱太后?朕和你说,朕的重点不在这个谧儿身上,朕的重点在太后干预了朕的私事,这是朕的私事,她没有权力阻止,更没有权力在朕不在场,没有经过朕同意的情况,赐死了谧儿,你明白了吗?你只能选择爱朕,懂吗?”
安陵容端出一个微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皇上向她招手道:“过来,你到朕的身边来,给朕捏捏脖子、这脑袋怎这般痛,朕定是被气成这样的。”
皇上微微闭上了双眼,安陵容又轻又柔的手指轻重不一地落在他的额头眉眼、太阳穴、肩胛,腰背之处,一翻捶捶打打,皇上僵硬的身子渐渐柔软起来,他嘴里低声说道:“骊嫔的手不轻不重,一翻按下来,朕的脑袋都清醒了,身子骨也放松了不少。”
安陵容柔弱无骨的手落在皇上的双肩之上,皇上却是搭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按住了安陵容的手,安陵容的身子一顿,徒有意识地防备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任由皇上将她的手捉住。皇上拖着她的手一带,顺便将她的身子拖到了身侧,再将她整个抱在膝盖上,相互温存着。
安陵容听到他一片紊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稳,焦躁的情绪终是安静了下来,安陵容有些尴尬,这样的姿势坐得太久了,她又不敢在他怀中乱动,他没叫她下地,他却也不敢下地。
安陵容环顾四下,看见书架有打开的酒,怪不得她进来的时候总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她轻声道:“皇上,要不要嫔妾陪您喝点酒。”
皇上抬起头眼,眼睛一亮道:“骊嫔几时学会了喝酒,你去帮朕把那瓶桂花酿拿来吧,在那排陈列的酒中,桂花酿是度数最低的。”
安陵容来养心殿时提前服了解酒药,便去拿了桂花酿过来,开了盖,佯装惊叹道:“皇上,这酒真香啊,除了桂花,里面还有什么?”
皇上一边小抿一口,缓缓道:“桂花酿来自于民间独特的手艺,这是外面进贡来的东西,一般常用新鲜的桂花,糯米,红枣等料制成,清香甜润,朕小尝一口,仿佛去到了某个边陲小镇,在某个拥挤和喧嚣的街道上,有一处宁静舒适之地,那里特产桂花酿,但是这种酒只适合和女子一起喝,若是男子之间对饮,一般不会选择桂花酿,一是过于香甜,二是度数不够浓烈。”
安陵容轻笑出声,突然想起甄嬛住在碎玉轩时,会在闲散之时念诗唱歌,刚好她记得有诗与这桂花酿相关,便轻轻吟道:“桂花飘香秋意浓,金风送爽满园中,枝头。。。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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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接口道:“枝头点点黄金色,月下盈盈玉露容。”
安陵容诧异道:“这,皇上是如何知情的?”
皇上淡淡的眸了蒙上一层笑意道:“这个诗朕又怎么会不知情呢,这是莞嫔写得朕的情诗呢!”
安陵容迅速反应过来,该死的甄嬛,怎么不提前透露半点风声呢,好在那天她喜欢这首诗,将这上半首诗拿回到了翠和殿,苦苦一翻思索,终于挤出了下联。
安陵容不急不慌地淡淡接着道:“那皇上可知这只是一首诗的前半首,还有后半首诗呢?这后半首便是:不与群芳争艳丽,独向清秋展芳踪。皇上心事付花丛,恩宠如梦莫强求。”
皇上听了双掌合什,将脸置于掌间,良倾才抬头,隐不住笑道:“骊嫔,你说朕该相信是莞嫔写了一首诗,前半首诗给了朕,后半首诗给了你骊嫔呢,还是该相信骊嫔亡羊补牢,欲盖弥彰呢?”
安陵容缓缓地跪倒在地:“嫔妾该死,嫔妾实在没有莞姐姐那般的才识敏锐,苦苦思索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皇上慧眼。”
皇上站起身来,缓缓地来到身边,俯下身子,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为何每次朕见你,你都会给朕不一样的惊喜!地上寒凉,快起来吧,朕好像有点,有点喜欢你了。”
安陵容搭上皇上的手听着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她知道,皇上对她的感情,远不及对莞嫔、惠嫔的情感浓烈,也不是新鲜感,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皇上有赖于她,在自己的身上,是一种来自寻常百姓家庭的温暖与自在,皇上在惊心动魄之后,大概率会流连于细水长流般的朴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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