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相處下來,秦奐多少也摸清了一點規律。
寧策其人,私底下瞧著難搞一點,其實拿捏了尺度就挺好相處,但到了劇組裡,他又是完完全全另外一個人。
在寧導眼裡,不管是手握幾金的影帝,粉絲過億的流量小生,還是初出茅廬的人,都只是無意義的標籤而已。
演得好了,哪怕是群演,他也樂意給個好臉色。要是演砸了,天王老子來了也只能在他面前當個縮頭鵪鶉,一聲氣兒不敢出。
今天就屬於後一種情況。
整整一早上,從演員說第一句詞開始,寧導的臉色就沒放晴過,到了後半段更加離譜,上場的演員估計被周圍的低氣壓感染,狀態開始不穩,出的錯更加花樣百出。
一場戲,寧策喊了不下十次的ng,片場一時陰雲密布,人人自危。凌奕更是演員里的重災區,寧策冷著臉,幾乎罵得他狗血淋頭。旁人見了都忍不住咋舌。
「會演戲嗎?」他不客氣地問,「不會擱這演什麼逐夢演藝圈?凌遠沒教過你踩點位要看攝像機?你以為全場都是你私生,鏡頭都跟著你跑?啊?」
凌奕抿著嘴,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在大庭廣眾下被教訓得有點難堪。
一早上穿著戲服重複相同的劇情,他多少也有些疲累,額頭上滲的汗弄花了一點妝,但還是攥著指頭,在原地站直了,犟著骨頭聽寧策訓人。
秦奐站在人群後頭,不自覺地替他捏一把汗。聽著寧策的聲音,心裡莫名也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戚戚然。
先前他還以為,凌奕就是那种放出來擺一擺的花瓶,一身少爺脾氣不說,旁人看了也糟心。今天看完了全程,倒是不這麼想了。
看得出來,對方一身的演技都帶著旗幟鮮明的個人特色,不像是自己領悟的,倒像有人精心地、手把手地調教過。客觀來說,教出的水平在他這個年齡段已經算是不錯,今天演得這麼糟糕,估計是第一次上銀幕,細節上沒有經驗。
至於是誰把他教出來的——除了前邊嚴格要求、正在罵人的那位,不作他想。
秦奐有時候覺得寧策這人也挺矛盾,總的來說挑剔又難搞,還一身富養出來的惡劣脾性,但在安身立業的藝術方面,即使是他們這些爛泥扶不上牆的小玩意兒,只要討得他喜歡了,他又能算個盡責的嚴師。
屬實是閒的沒事找消遣。
場上的一對一填鴨式教學還在繼續,凌奕可能真是被他繞暈了,後面來的幾次越來越不得章法。
寧策坐在監視器後面瞧得頭痛,周翊遞的好幾瓶礦泉水都澆不滅他蹭蹭上冒的火氣。
三分鐘後。椅子腳拖在地面上,吱嘎一聲。
從來都是坐在座位上講戲的寧導站了起來,用一種「今天這個片場只能活一個」的眼神陰沉沉盯了侷促的小年輕幾秒,然後捋了下衣袖,從監視器後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