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客套了幾句,隨後一起進了排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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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小插曲過後不久,就有工作人員出來,遞給秦奐要試的選段台詞。
秦奐大致掃了一眼,並不意外趙屏會讓他演這一段。
他大概地背了背,心底有了數,就收起了紙條。
房間裡前一個演員很快結束了試戲,他走進排演室,正好與坐在評審席中間的趙屏打了個照面。
對方沉著臉色,好像前面演員的表現並不能讓他滿意,一直在與副導低聲討論什麼。
先前進來的簡總就坐在趙屏旁邊,旁人都緊張地在紙上寫寫畫畫,就他一人輕鬆地往後靠坐在椅子上,抱著手臂,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這一幕實在是有幾分熟悉,在不久以前,他也曾站在同樣的位置,底下坐著寧策和他的團隊。
如今雖然環境變了,但從劇本到導演,他老師的影子無處不在。
秦奐說不出心底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命運輪迴確實有它的道理。從前寧策教過他的東西,卻在他另一部作品中派上了用場,不知道對方得知會作何感想。
趙屏不喜歡搞那些虛的自我介紹,看秦奐站定,直截了當道:「準備好了就直接演吧。」
秦奐對他的風格已經有所了解,平靜地應了聲,將情緒沉浸到了角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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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春》這個故事,乍一看和《危樓》完全是兩個風格,一點兒邊不沾,其實往深里讀,又能發現裡層相似的內核,那就是時代與個人造就的悲劇。
寧策很擅長寫人物,他筆下的角色往往處於黑與白的邊緣,充斥著矛盾和複雜的割裂感,就好像一個瘋子誤入了正常人的社會(可是誰來定義正常,誰來定義瘋子?),滿心困惑和彷徨。
他們或許會痛苦、困宥與掙扎,甚至為之付出青春和性命,但這些鬥爭對於社會來說,就像往海洋里投入一顆石子,輕輕地「咚」一聲,等波紋散去,就什麼都沒有了。
等到書頁合上,或者電影謝幕,旁觀者才會恍然驚覺——
哦,原來我看完了某人的一生。
《錦堂春》就是典型的這樣一個故事。
主人公程鳳春長於海城最混亂貧瘠的下城區,父親是輸光了家財,賣妻棄子的賭徒,母親則為求生計,做了街頭待價而沽的流鶯。
因為家裡的糧食無以為繼,他七歲時被賣到了梨園崔家班,起初在班裡做些端茶送水的雜活,後來在機緣巧合下,被眼光毒辣的班主相中,從此開始拜師學藝。
程鳳春天生就是塊唱戲的料子,十四歲初次登台就得了多同行一倍的賞金,十七歲給某位京里來的貴人唱了一出《五花洞》,引得貴客豪擲千金,由此聲名鵲起,每每登台唱戲,滿場座無虛席,多少銀錢都難求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