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天,阿策。」
秦奐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低得像囈語。
「我一直惦記著你呢。」
—
庭院裡雨聲未絕,石榴樹與其他花木在雨里飄搖不止,風急時響一陣,風緩時輕一陣。
室內的其他燈已經關了,唯有熒幕是亮的,映出玻璃外側一層一層往下淌的水流,光影斑駁6離。
兩人相對無言了片刻,一時只有電影中角色的對話聲在廳里迴響。
秦奐想了想,主動開了口,小心地問出了那個放在心裡很久的問題:
「這些年裡,你過得怎麼樣?」
寧策平淡道:「原來怎樣就怎樣,沒有特別的。」
秦奐側過頭看他:「《圍城》之後,我以為你會立刻拍下一部電影,沒想到一直沒有消息。」
寧策「嗯」了一聲,鼻音稍有點倦怠:「剪完《圍城》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想拍片,就給自己放了個假。」
秦奐一頓,垂落的指節驀地攥緊了:「……為什麼?」
「不為什麼。」寧策的目光落在熒幕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就是覺得在做的事都沒有意義。」
秦奐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緊繃,問:「裡面有我的原因嗎?」
寧策扯平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不至於,別想太多。」
「……」
對於現在的寧策來說,這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
《圍城》送審後不久,他憑手上的股份重改組了盛世股東會,成為除盛如昆以外的第二大持股股東。
儘管集團明面上的掌權人沒有變,但明眼人都知道,盛如昆的身體撐不了太久,盛安卉放棄繼承權後,盛家全部的資產最後總歸要落到寧策手上。
所有人都以為他這麼做,是有爭家產的野心,也做好了盛世即將變天的準備——誰也沒想到,在盛如昆病退放權,去往國外修養之後,寧策半點沒有留戀權柄的意思,將資產扔給了聘請的職業經理人和信託處理,全程沒有在公司里露過一面。
然而就在各大股東焦頭爛額的時候,寧策正陷入另一種凝滯的狀態里。
放下盛家的事之後,他久違地審視自身,發現長久以來他都被不同的人事裹挾,過得渾渾噩噩,貧瘠荒蕪。選擇拍戲與其說是因為熱愛,不如說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慣性所致。
就好像一個被捆縛了太多繩索和綁帶,以至於面目全非的人,有朝一日終於去除束縛,重獲自由,卻對著鏡子陷入了一種空泛的茫然。
他早就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或許在第一次拿起攝像機,拍出完整一支短片的時候,他是有過驚喜的,但這驚喜早在漫長的歲月中,不知被遺忘在了哪裡。